秋雨不像春日里细雨蒙蒙贵如油的春雨,也不似夏日里如同娃娃脸说来就来的夏雨,更不似冷若冰霜携着无尽寒意而来的冬雨。
秋雨飘飘洒洒带着些许的寒意,像一片幕布,无边无际,朦朦胧胧。此时若是扬起脸来,秋雨温柔的落在脸上,带来一丝的凉意。
“张郎中?”冬雪的声音极为惊奇,就像突然见到了天降神仙一般。
“你家娘子可在?”张钺显得极为疲惫,声音当中带着沙哑。他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土黄『色』澜衫,腰间系着一枚玄『色』荷包。头发草草的束在脑后,许是来得匆忙,有几缕头发早已挣脱开来,垂在鬓边。鬓边的头发与下巴上高高翘起的山羊胡,隔着高高地颧骨,遥遥呼应。
而立在他身前的比他高上半头的壮士,则是一身的新衣,新鞋,新璞头。壮士本就身材匀称,如今新袍加身,当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张钺与壮士两人,一高一矮,一新一旧的杵在门边,看起来甚是好笑。若不是张钺的神『色』太过惶恐,冬雪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娘子正在屋中临帖,若是郎中有事,我这便去喊娘子出来?”冬雪回首望了望正房。
“无妨,你给你家娘子带句话,就说就要下雨了,让她近日不要出门。我今日可能会回来的更晚一些,壮士便麻烦你们了。”张钺沉『吟』片刻后说道,他堪堪说完,朝着冬雪拱了拱手,便匆匆去了。
“这人怎么就这般匆匆而去了。”冬雪把壮士让了进来,一边口中嘟囔着,一边拿着门栓上门。
“他最近总是这般行『色』匆匆,便是我也许久都未曾与他好好说说话了。他今日是有急事,不然他定然在这里吃过早膳再走。”壮士隔着院门望着张钺离开的方向,似是目送他离去。
“那你们平日里都说些什么话啊?”壮士的前半句话说的正经,冬雪刚刚支起耳朵,哪想到他这后半句便让人啼笑皆非起来。
“我们平日里也并没有说过很多话,每次不过是我想吃糖,而他并不给我买,反而还给我煮些苦的要命的汤『药』来喝,所以我并不乐意与他说话。又因着我总是要糖吃,所以他也不乐意与我说话。但是其实我知道,他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壮士苦着脸说道,他口中像是含着一大泡的汤『药』。
“郎中这人虽说言辞犀利了些,但心到底是不错的。”冬雪瞧着壮士的模样,随口附和道。
“莫要再提他了,提到他就感觉口中发苦,家里的糖都被他藏起来了。以前他都藏在极容易找到的地方,而如今他把东西都隐藏的特别深,便是我苦苦找上一日,也找不到。”壮士眼中眸光闪动,看得冬雪的心化成了一片雪水。
“嗯,那咱们就不提他了,你瞧这是什么?”冬雪从袖中取出一个手帕包裹,递到壮士手中。
“多谢冬雪姑娘。”壮士打开手帕包一瞧,里面静静的躺着几块红绫馅饼。壮士眼睛一亮,拿起一块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片刻后他面上便『露』出了小孩般满足的神『色』。
“你小声些,莫要被那人听到了,不然你可别想再吃上一块了。”冬雪朝着厨房的方向指了指,顿时壮士的后半句声音就随着口中的红绫饼一同进了腹中。
可怜的春花自然不知道,她偷藏起来的红绫饼如今已进入到了某人的五脏庙中,若是知道的话,怕是会立时气得跳起来。
可惜她并不知道此事,反而还哼着小曲儿,很欢快在厨房里『揉』着糯米面团,打算待会蒸些糕点出来。
等她夜深人静的时候,偷『摸』进入厨房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才发现她藏在矮厨当中的盘子早已空空如也。
东西丢了,她也无力回天,只有在第二日里见到壮士的时候给了他一记眼刀。
不过壮士也非寻常之人,他给了春花一个灿烂的笑容之后,春花只得气鼓鼓的去了。
这一日张钺并没有回来,壮士直等到夜『色』漆黑之后,才离去。第二日张钺依旧未归,壮士在宋如是这院落当中呆得时间便更久了些,直等到启明星发出亮光后,他才忧心忡忡的离去。
而到了第三日晚上,张钺依旧未曾归来。壮士忧心不已,他在屋中走来走去,口中不停的嘟囔着:“他这是去哪里了,他虽说是嘴巴不饶人了些,但那颗心却是不错。”
“郎中许是碰到了得了急病之人,只顾着给人看病,这才忘记了归家的时辰。”冬雪的眼珠子随着壮士移动的身躯来回转动,手中的活计都忘了去做。
“如今已经三天了,若是他再不回来,我便要出去寻他。”壮士停下了脚步,目光坚定的看着冬雪。
“这不是还未天黑,咱们再等等吧。或许郎中待会就回来了。”冬雪索『性』放下手中的活计,看着壮士安慰道。
壮士听后,也知道冬雪的话有理,便也只能无奈的继续等待。好在他也是个好哄的,冬雪后来蒸了一锅白糖糕出来,壮士一时之间被分了神,倒也忘记了寻找郎中之事。
自从夏至之后,白日便一日短似一日。虽说是一日短上一线天,但是也敌不过无数个朝朝暮暮。
如今更是过了酉时三刻,天空便已擦黑,只余天边处的那一条白线。白线与黑夜分庭抗礼,它自漆黑一片,我自白云红光。
但很快天边那一抹亮『色』便被黑暗吞噬,白『色』渐渐隐退,黑『色』成了整个天空的主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