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叶并不认识这后生,只当是个多管闲事的,于是吸了一口气,随口喝骂道:“你是哪里来的活王八,你只以为穿上一身儿洗衣裳就是王八披绿衣——绿油油的人了。你也不瞪着你那狗眼瞧瞧,这是个什么地方!”
那后生看也不看桑叶,只口中说着,“方才没有听清楚你的话,你再说一遍。”
“原来是个耳朵不好使的活王八。你既然没有听清楚,姑奶奶就再告诉你一遍。你是哪里来的活王八,你只以为穿上一身儿洗衣裳就是王八披绿衣,绿油油的人了。”桑叶扯开了嗓子一句一顿的说道。
许是一直站在上风头上,这桑叶说话间毫无顾忌,竟是没有瞧见剩下的那两三个人也悄然的离开了。
这桑叶说的兴起,也没有看那后生的神情,只顾着嘴上痛快,“你瞧瞧你这活王八的模样,勾着头的样子就跟山上的活王八一样。你瞧见过山上的王八吗,得有锅盖大小,那个乌**缩在龟壳里头,就是这种模样。这山上的王八,身上是长着绿毛的,所以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绿毛龟。奴家瞧着你,倒是适合穿件儿绿衣裳,这才是货真价实的绿毛龟!”
桑叶越看越像,索性叉腰笑了起来,她笑声敞亮又畅快,面上更是一脸痛快不已的神色。
与此同时,后院里头这巷子里头,桐花定定站着,神色落寞,她身后不远处,除了影子,还站着穿云。
桐花站了许久,穿云亦是站了多久。
这世间有时过得很漫长,有时候又像是一吸一呼,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又过了一会儿,院子里头又传来桑叶敞亮的叫骂声。桐花突然捂住耳朵,逃也似的跑出了巷子,穿云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桐花一路跑出巷子,在街上,行人擦肩而过,她方才放下手。耳边喧闹声不止,她神色茫然,只呆呆站着,整个人像是失了魂魄一般。
“桐花,咱们走吧。”穿云揽过桐花的肩头。
“穿云大哥……”桐花声音当中透着悲伤,她哽咽着说道:“究竟是我变了……还是她变了……”
“是人总会变的,桐花你莫要多想,你还有我。”穿云安慰道。
“多谢……穿云大哥……”桐花回首去看穿云。
“桐花,咱们走吧。”穿云揽过桐花,两人渐渐远去。
这日头越来越晃眼,桑叶也愈发的放肆起来,口中更是毫无遮拦,“你说你这后生好生生的模样,不去山里头当那绿王八,偏要来这里替人出头,奴家看你是没事找夹板——没事找事。”
“姑娘说了半天,就不累吗?”后生突然客气道。
桑叶眉毛一挑,斜着眼睛去看后生,口中恍然大悟道:“奴家说你这后生怎么长的这么眼熟,原来你竟是那老王八的儿子。怪不得生着一副王八模样,你老子是个老王八,你自然就是那活王八。”
后生不语,甚至没有抬头去看桑叶一眼,只把玩着手中的木棍。
桑叶瞧着后生不说话,只当后生这是认了怂,于是口中更加不饶人起来,“你这小王八,莫不是还要替你爹出头不成?你快告诉奴家,那老王八躲到哪里去了,奴家这就去找他算账去。”
后生终于抬头去看桑叶,他目光凌厉,口中问道:“姑娘究竟想要什么?”
桑叶被那后生的目光吓了一跳,登时住了口,待过了一息的功夫,她方才抬眼去看后生,只瞧见那后生又低下头,把玩着手中的木棍。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又像是慢了半拍,一副并不伶俐的模样。他此处出口,定然是为了息事宁人,于是口气就又硬气了起来,“你这后生既然还算上道,奴家就告诉你,这桩事情没有个一百两银子,你们就别想清净。这桩事情无论说到谁哪里去,奴家都是占着理儿的!”
“可是这铺子里头一年的流水只怕也没有一百两银子。”后生接口说道。
“你莫要跟奴家说这个,奴家管你这铺子的流水是多少?若没有一百两银子,此事就没完!”桑叶听着后生有商有量,于是口气愈发的坚决。
“姑娘就不能通融通融?”后生好声好气的说道。
“便是连一两银子也不能少,奴家说是一百两银子,那就是一百两银子,你即便给了奴家九十九两银子,差那一两也是不成的!”桑叶双手叉腰,气盛道。
“姑娘当真要一百两银子?”后生再次确认道。
“你瞧你那活王八的模样,姑奶奶说是一百两就是一百两。你若不给,姑奶奶就要去衙门里头告状去。”桑叶气势汹汹道。
“姑娘待要告什么?”后生又问道。
“自然告你家那老王八的调戏之罪!”桑叶扯着嗓子嚷道。
“姑娘真要如此决绝?”后生继续问道。
“你这后生跟个娘们一样,行事间怎地这般磨磨唧唧,说了半天竟是一句准话也没有!”桑叶原不过是为了吓唬这后生,所以提出了一百两银子,如今瞧着后生竟是想要应承下来,于是心里头也就起了贪念,竟是一两银子都不愿少。
后生叹了一口气,口气愈发温和,“得饶人处且饶人,姑娘一开口就要了铺子里头一两年的流水,姑娘的胃口也未免太大了一些。姑娘可曾听说过一句话,叫做贪多嚼不烂。”
“你管奴家嚼不嚼得烂?你只管把银子给了奴家,此事就算是银钱两讫,咱们以后也就互不相欠了!”桑叶双手叉腰,不让分毫。
“可是这一百两银子实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