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儿你可有去处?”东家低声道。
小伙计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最后转成了凄惨可怜的模样,他耷拉着眉头,垂着手,口中讷讷道:“东家这意思是要撵小人走吗?”
“船儿,你方才也瞧见了,那郡主的丫鬟不依不饶。我身为东家,亦有难处。”东家一脸为难。
“小的没爹没娘……不过是孤身一人……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哪里还有什么去处……”船儿掰着手指头,口中吭吭哧哧的说道。
“既然如此……”东家张口说了一半,那船儿突然跪倒在地,扯住东家的衣摆,口中不停哀求道:“东家就当是可怜可怜小人……小人若是离开了这里只怕只能住到那城外的破庙里头……小人先前在那里住的时候……真真是受尽了欺负……遭尽了白眼啊……吃够了苦头……东家……可怜可怜小人吧……”
那东家年纪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他面色柔和,瞧起来颇有几分温和的味道。他被那小伙计扯住衣摆,行动间有了桎梏,但他面上并没有半分不耐烦之色。
他伸手欲要扶起船儿,怎奈那船儿太过伤心,只一味的揪扯着他的衣摆不肯放手,口中更是低声求饶不停,“东家……小人以后再不敢了……定不会再出错了……小人若是还要出错……待到那时候东家再撵小人离开……小人别无二话……立时就走……再不会纠缠东家一句……”
那船儿哭的眼泪鼻涕滚滚而下,他随手抹了一把鼻涕,又倚靠着东家,口中哀求道:“东家你看……这天儿马上就要冷了……小人若是没了生计……只怕这冬天就要挨不过去了……”
那船儿一面哭泣,一面求饶,东家长叹一声,并没有再拉扯那船儿,只口中低声说道:“船儿你既然不愿离开,也就罢了……”
“东家你说什么?”船儿挺直身子,伸手搓了搓耳朵,不可置信的看着东家。
“我方才说,你若不愿离开,也就罢了。”东家耐心道。
“东家的意思是……小人不用走了……东家不撵小人离开了?”船儿眼睛当中闪闪发亮,紧紧盯住东家,口中难以置信道。
“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你离开。”东家含笑道。
船儿心中狂喜,他的手指兀自紧紧揪着东家的衣摆,但是他仿佛并没有察觉到,只眼睛发亮,一脸欢喜的看着东家,口中激动的说道:“东家对小人的大恩大德……小人定然会全心全意留在铺子里头……以后这铺子里头的脏活累活……小人就全包了……还有小人若是忙完了……就来后院打扫……这店里所有的杂活累活……小人全都做了……就是连东家的恭桶以后也由小人来倒……”
那船儿说话间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此番却并非难过,而是实打实的欢喜。他面上虽然有泪,眼中却有了光芒。
“船儿,你还做你之前的活计,其他的自有旁人去做。”东家温声道。
“可是东家……对小人这般好……小人实在是无以回报……”船儿欢喜的抹着眼泪。
“船儿,你且去洗把脸。前头客堂人多,你洗过脸就去前头帮忙罢。”东家说道。
船儿重重的点了点头,这院中有口古井,井口上架着个木轱辘,那木轱辘上头缠绕着一大圈儿草绳,另一端上则吊着一只木桶。
船儿打了水,洗了脸,跟方才相比跟换了个人一般,他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精气神儿。
他冲着东家,神色庄重,行了大礼,而又又喜滋滋的跨过门槛就要去前院。他一脚跨过门槛,又突然回头,犹豫道:“可是东家……那姑娘家里头有权有势……只怕瞧见小人……又要不依……到时候只怕又连累了东家……”
东家听到这话,口中笑道:“船儿你莫要担心,咱们是开店的,不是讨饭的,无须处处都要看人脸色。”
船儿听到这话,一颗心方才踏踏实实落在了肚子里头,他冲着东家一笑,欢天喜地的去了。
东家看着船儿雀跃的身影,亦是笑了起来,不过笑容轻浅,神色内敛。
而那宋如是吃饱了饭就犯了迷糊,李诃瞧着她眼神飘忽,又不停的打着哈欠。自与那王公子分道扬镳,改日再约,带着宋如是上了自家马车。
宋如是上了马车,马蹄声声,她歇了一会儿,反倒又有了精神。她倚靠在李诃怀中,仰起头,勾住李诃的脖子,一脸好奇的问道:“郎君,你说那阿予郡主此番嫁给王公子,那郡王又该怎么办?”
李诃微微阖着眼睛,听到宋如是问话,又睁开眼睛,目光温柔,口中说道:“听闻那郡王近日也要成婚了……”
“什么?那郡王也要成亲了?”宋如是一惊,挺直了身子,脑中登时脑补出一场大戏。
李诃瞧着宋如是的模样好笑,口中又说道:“千真万确,王公子的婚事恰与那郡王在同一天。”
“他们二人的亲事,竟是同一天?”宋如是又吃了一惊。
“正是同一天。”李诃淡然道。
宋如是脑中纷乱,一门心思的想着这其中的干系,可是她越想越乱,始终摸不出头绪出来,不过这高门大户之中的事情,又岂是人人都能够参的透?
“莫不是这郡王是特意选在了这一天?”宋如是猜测道。
李诃摇了摇头,口中说道:“听闻之所以选在三月二十六日这一天成婚,是因为阿予郡主的坚持。”
“原来如此。”宋如是似是恍然大悟。
“并非阿如想得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