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里头油灯渐渐熄了,那天上的星星亦是探出头来,从云端向下窥探。有夜风好奇的绕着桑叶转了几圈儿,把她的衣裳刮的“啪啪”作响。
桑叶像是猛地挨了两个耳光,清醒过来,她握紧了双拳,声音低沉,“我绝不会如此轻易放手……”
桑叶一鼓作气,进了后院。那后院里头种着一株歪脖子的柳树,柳树下头挖了一口水井。也不知道究竟是先有了树,还是先打了井。
除此之外,这院中空空如也,唯有角落里头拿着茅草搭了一间草房,却是五谷轮回之所。
另有里间偏房,俱是缺砖少瓦破败不堪。桑叶捡着最东头的那间厢房推门而入。
这厢房里头如同正房一般,亦是空空如也,只有一张破烂的床榻靠墙放着,还有一只积满了灰尘的桐木箱子放在角落里头,上头又搁着一只缺了腿的香炉。
桑叶进了屋子,也不点灯,只因为这屋子里头并没有油灯。这厢房里头所有值钱的物件儿都已经被三郎变卖成了赌资。
桑叶摸黑上了床榻,随手从袖中掏出帕子,捆在头上。额间的伤口本来木木的发疼,此番捆了手帕,那伤口似是裂开一般,又疼了起来。
桑叶倒吸了一口冷气,又咬紧了牙关,把那痛呼声重新咽入腹中。她扯过棉被,盖在身上。说是棉被,不过是一些破烂的粗布里头缝了些发硬的棉絮。
那棉被盖在身上像是在身上搁了块儿大石头,桑叶轻轻一叹,月光流转,顺着高高的窗棂洒落进来,于是这屋子里头就有了光,不过是显得愈发的清冷。
桑叶又是一声长叹,之后便不再出声,不过是盏茶的功夫之后,这屋子里头就响起了响亮的呼噜声。
若是细听,那响亮的呼噜声下,还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那声音又轻又低,似是从房梁之上传来的。
又过了盏茶的功夫,那悉悉索索的声音逐渐消失不见了,这屋子里头却是多了一人。
这人身材瘦长,立在月光底下,皱着眉头看向床榻上鼾声如雷的桑叶。
“都已经到了这般情形……她竟是还不死心……看来还得下一剂猛药才行……”穿云的声音很快就消失在略显冰冷的屋子里头,他的身影也很快消失不见了。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天空湛蓝,没有一丝云彩,虽说是站在阴凉处还有几分凉意,但站在阳光底下,却是阳光和煦的好日子。
桑叶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她打着哈欠,一面穿着衣裳,一面进了院子。
那院子里头的柳树叶子绿油油的,大太阳就照在头顶,桑叶不由有些恍惚,仿佛如今这天气还是阳光炙热的盛夏,那三郎也如之前一般赔着小意,哄着她。
桑叶心中想着,面上不由带出了笑。她走到柳树底下,弯腰打水。缺了一块儿的木桶搁在柳树底下,桑叶就在那晃动不停的水桶里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她头上仍旧包着昨日里的手帕,待木桶当中水面静止,她也瞧见了满脸是血的自己。
她吓了一跳,赶忙闭上了眼睛,待她想起昨夜之事后,又睁开眼睛探头去瞧。
只见那水桶里头映出自己一头一脸的脸,那血道子干在脸上,跟那铅粉混做一处,成了一坨坨的神色的干痂。
“糟了!”桑叶一声惊呼,水桶里的影子亦是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
“出门的时候竟是忘记了带水粉胭脂了,这可如何使得,这副样子怎能去见三郎?”桑叶心中发急,但这一脸的血痕又不能不洗,于是只得先洗了脸再做打算。
桑叶解下头上的帕子,额头倒是不痛了,只有些发木,像是蹲的久了的腿,不似自己的一般。
她打湿了帕子,擦拭了几次之后,那木桶里头的水就变成了浅红色,她随手把水泼在院中,又去打水。木桶落入井中发出“啪嗒”一声,他使劲薅起草绳去拽那沉在井中的木桶,倒也没有留意身后。
直等到她打了水上来,又要去洗脸,那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惊呼声,“三郎,奴家的脚崴到了……好痛……”
“小粉荷,你怎地如此不小心,可是伤到了骨头?”三郎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疼与关切。
桑叶不愿回头,一来不想瞧见这对狗男女,二来自己如今没有梳妆打扮,实在不好见人。
“你这蠢货,还不快些拿水过来给小粉荷敷脚!”三郎骂道。
桑叶缓缓提起水桶,又将其小心的放在地上,这才回身,垂着脑袋说道:“不知小粉荷姑娘伤的是那只脚?”
“你那眼睛莫不是摆设不成!非要小粉荷说给你听是吗!你这个蠢货!就不会睁开眼睛来看!”三郎心疼小粉荷,于是便拿桑叶煞火气。
桑叶心中委屈,眼眶一红,又要哭泣,听到这里,只装做没有听见,也不出声,也不动弹,只垂手站着。
三郎瞧着桑叶不听话,上前两步,抬腿踹翻了木桶,那木桶中的水“哗哗”流了一地。
桑叶一动不动,任由那木桶中的水洇在脚下,打湿了鞋底。她脚上穿着一双红绣着,拿着身上的衣裳剩下的布条纳的鞋子。
这身上的衣裳泛了白,鞋子自然也泛了白。鞋帮上绣着一团团的小粉花,星星点点的,倒也好看。
“奴家的鞋子湿了……”小粉荷突然大惊失色。小粉荷窝在三郎怀中,翘着一只腿,指着自己染了泥污的绣鞋说道。
三郎环顾四周,一眼瞧见桑叶脚上的红绣鞋,又看了看尺寸,方才急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