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汉不欲与桑叶纠缠,索性纵身跃上了墙头,他双手背后,立在墙头上,对着桑叶尖声尖气的说道:“你这妇人实在糊涂,非要上赶着去纠缠一个泼皮,即便被打得头破血流也不肯离去。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女人就该矜持一点,越是这般上赶着倒贴,越是被人瞧不起。”
“你说谁是妇人!你全家都是妇人!你瞧你那娘娘腔的样子,可不就是个实打实的妇人!”那桑叶听到“妇人”两个字,那脑中就像是炸了锅一般,恼羞成怒的大骂起来。
好汉立在墙头,实在没有瞧见过这般胡搅蛮缠的又愚蠢的妇人,他叹了口气,刚要开口,便听到那桐花高声喝骂。
“桑叶你糊涂,你这满脑子的浆糊糊了你的脑子,莫不是也糊了你的眼睛了吗!”
“你不辨是非,着好汉方才救了咱们,你却对他又打又骂,哪里有这种恩将仇报的道理!”桐花一掌拍在桑叶的背上,口中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桐花你莫要管我,我自然有我自己的道理!”桑叶一把推开桐花,又奔到三郎身前,扶着三郎,口中关切道:“三郎你怎么样了?身上疼不疼?这人下手不知轻重,实在可恨的紧!”
“你这丑妇,快些走开!”三郎使劲推了桑叶一把,他本就浑身发疼,此番使力,身子一歪,眼看就要倒下。
桑叶哪里忍心眼瞧着三郎摔倒,于是一个侧身,以自己当肉垫,率先躺在地上。
三郎此番脚下不稳,想要歪在别处,已是不可能的,于是只得大惊失色摔在桑叶身上。他头埋在桑叶的心口,双手正握住桑叶的腰间。
桑叶满脸娇羞,奈何一脸是血,所以那娇羞就隐藏在一片红艳艳的鲜血当中。
此时,太阳高照,天上有云无风,湛蓝的天空,偶有秋雁飞过,飞出“人”字形。不仅天上有“人”,墙头有人,院中有人,地上还躺着两人。
墙头上那盆双手背后,因着站的高的缘故,瞧起来很有几分气势。而院中立着的桐花,满脸失望,她不愿再看桑叶,只垂眸看着地上那染了血的门栓。
再说地上躺着的那两人,桑叶娇羞,三郎垂着脑袋,手指微微发抖。桑叶只当他这是不好意思了,于是娇声道:“三郎……奴家再没有一刻这般欢喜过……”
三郎手指发颤,他缓缓坐起身来,拼命的在衣襟上擦拭着掌心,口中又高声骂道:“此番碰了你这丧门星,只怕又要输钱!”
他说话间,瞧见桑叶那副蠢样子,心头又起了火,她朝着桑叶身上锤了几拳,口中骂道:“不知羞耻的东西,竟然趁人之危,实在可恨!可恨!”
桑叶也缓缓坐起身来,她神色娇羞,羞答答的说道:“如今奴家已经是三郎的人了,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管三郎怎么责骂奴家,奴家都只有生生受着的道理。但是奴家心里头实在高兴的紧。”
桑叶说话间扭扭捏捏,那肥壮的腰肢扭来扭去,又捏住了嗓子说话,只作出一副小女儿的神态出来。
“你这妇人莫不是傻的……”墙头上那好汉无奈叹了一声。
“是你?”桐花蓦然抬头看向墙头那人。
墙头那人急忙摆手,又捏紧了声音说道:“不是我!”
“就是你!”桐花面露肯定。
“不是我!”墙头那人自是穿云,方才一直捏着嗓子说话,就是怕被桐花认出了声音出来。
“就是你!”桐花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穿云。
穿云不敢对上桐花的目光,之捏着嗓子说道:“你这妇人这般上赶着倒贴,总有你后悔的那一日。”
穿云话音刚落,便跳入了隔壁院落。且说隔壁院落的老妇人念完了一整本的波罗蜜多心经之后,方才颤颤巍巍出了门。
她出门一瞧,只见院中一道身影一闪而过,而后掠过上头径自去了。
而后那隔壁院落又传来一串女子的笑声,老妇人听得心里头发毛,竟是连门也不敢出,又回屋跪倒在菩萨面前,神色虔诚的念起经来。
桐花眼瞧着穿云离去的方向,眼睛亮闪闪的,过了一会儿,她方才收回目光,走至桑叶身前,耐心说道:“桑叶,我且问你,你当真要跟着这泼皮?”
桑叶坐在地上,目光始终不离三郎身上,她头也不回的说道:“奴家如今已经是三郎的人了,奴家愿意跟随三郎一辈子。”
“不过是被他碰了一下,算什么狗屁他的人!”桐花嗤道。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奴家才是三郎的人。”桑叶声音带着欢喜。
桐花良久不语,只垂眸看着桑叶身上洗的发白的红裙。这红裙布料粗糙,是桑叶从牙缝里头省下的银子,每每来见三郎总要穿在身上。只因为那三郎曾经说过一句,喜欢女子着红衣。
“但是桑叶又怎会知晓,三郎口中着红衣的女子乃是妓馆里头的小粉荷。”桐花心中暗道。
桐花收回目光,沉声说道:“桑叶,你若是跟着三郎,日后就莫要再回家了!”
“桐花你我姐妹一场,我这辈子只有这一个心愿,你若当真为我好,就该帮我圆了心愿,而并非处处作梗。”桑叶语气柔和,只因为她眼中只有三郎,那桐花早已被她抛诸脑后。
桐花深深的看了桑叶一眼,她再不说话,只转身出了院子。她立在院门口,瞧着那破败的院门,目光带着心疼,却转身毅然决然的离去了。
那兴业坊中,每到酉时三刻,空观寺的僧人便到了做晚课的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