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之间的交谈断断续续入耳,沈鹭清用耳朵紧贴着窗缝生怕漏掉一句重要的话。
显然,仓庚开出的条件令沈肃十分满意,他沉吟了一会儿后就答应了。而后的交谈就这份交易细细谈开,听起来,大有越聊越投机的意味。
沈家军名义上的主人虽然是沈禄泽,但他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万事皆听叔叔的。因而真正握有实权的人,是沈肃。
今日是雨过天晴后的天气,空气中的雨落的潮湿还在,被沈鹭清一口一口吸进了胸腔里,感觉身体从内到外都闷闷的。
山林间虫鸣响亮,似乎是在发出疑问,这外来人是谁?
她无心再听屋内人的话,站起了身朝绿色的世界走去,窄窄的身体很快就被四周鲜亮的绿色吞没。
她并没有隐藏自己的动静,发出的声音让里面正在说话的人停了声音。
他们都知道是沈鹭清在外面,相互对视,也无一人有所动作。
各怀心思的男人们继续他们的家国大业。
沈鹭清每一脚都结结实实地踩在了松软的土地上,脚底或深或浅的染上了些许泥土。
从辉州一路赶来到这浦合,汗水都不知道流了多少了。总想着快些见到家人,如今见到了,才发觉身上汗湿的不适感。
她停下了脚步,打量起自己。阳光似是有意帮她,从交织的树枝间,投下点点斑驳,让她看得更清楚些。
磨损的袖口,褪色的衣角,伸一伸腿就可以见到满是泥点的裤筒,哪里还有昔日白色的模样。
原来自己竟然是这么狼狈啊。
沈鹭清歪歪头,而后竟然笑起来了。
这样子倒是很像和金锡予一起被绑的时候呢。她抬头,入目的绿像轻柔的手掌一般,带走了她的忧愁,腾空了焦躁的心,让她有空间去想想别的事。
比如,金锡予此刻如何了呢?有没有平安到帝京,维鸠又如何呢?讨厌的金熹微是否真的要嫁给太子了呢?
种种猜想萦绕在心头,刚刚被山景平静下来的思绪又开始乱飞了。
沈禄泽一路追来,看到的就是他阿姐正抬头悠然漫步,背着手不看路,东拐西拐地胡乱走着。
那份轻松坦然,一如多年前,那个喜欢进山打猎的小姑娘。
沈鹭清高兴,沈禄泽自然也跟着开心。
他又向前迈了几步,脚下踩叶的声音惊动了前面的人。沈鹭清回头,就看见弟弟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带着柔软如昨日的笑颜。
他真的长大了,骨骼硬朗,五官却带着母亲女性化的柔美,双亲的优点纠缠在一起,聚在他身上,更显得面容俊美。眼里的光亮似这树荫间落下的阳光,有着让人不可忽略的明亮。身姿也挺拔如松,像个真正的大人。
“姐姐。”他亲昵地喊了一声,脚步加快,几步就走到了沈鹭清身边。
二人继续向前,没有目的,脚步缓缓。
沈禄泽一边走,一边悄悄看身旁的姐姐,她的鼻子高挺,肤色是健康的颜色,鼻尖凝集的汗闪闪发亮。
他试探着问道:“姐姐和那纪以舟是什么关系?”
沈鹭清脚步猛地一停,转过脸来,“他怎么了?”
“他无事,我只是好奇问问,你二人看起来是多年的老相识了。”沈禄泽接道。
“是,是认识了许久的朋友。”沈鹭清回答完,继续向前走去,回忆一波接一波地涌现,她脸上的神情有各种细微的变化,然而最后也只有一声轻笑,“不过,我倒是不知道,他其实是纪以舟。”
那个摘栀子花给她醒脑的树下少年,怎么会是皇权加身的纪家人呢?
“那姐姐,是否喜欢他?”
这个问题突然又直接,一下子把沈鹭清问懵住了,她有些不确定地眨眨眼,“你说什么?喜欢他?”
“我们俩个是过命的搭档,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喜欢也是他,不喜欢也是他。只不过今日的事,让我有些生气罢了。这么大的事瞒我这么久,这不该是我和他之间会有的隔阂。”她说的坦然,甚至带有一丝不谙世事的天真。
沈禄泽连忙撇过头去,匆匆说了一句“喜欢就好。”
沈鹭清很是不解,抓住了他的衣袖,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沈禄泽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虽是半信半疑,沈鹭清还是松开了,她盯着地上的泥土树叶,一点一点的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这次能够找到你,我是非常开心的。可是见到你和叔父,我又有点不开心了。”
“是我做了什么惹你生气了吗?”沈禄泽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沈鹭清沉沉地答道,“阿泽你能理解这种感觉吗?你费尽所有努力要完成的事终于达成了,那么下一步呢,下一步又该做什么?”
沈禄泽跳了起来,大声说道:“当然是复仇了啊,纪以湛害我们沈氏一族上百条性命,绝不能轻易放过他。”
沈鹭清看着弟弟充满恨意与怒火的脸庞,轻轻叹了一口气,林间清爽的风来的轻快,眨眼间就卷走了这口浊气。
“阿泽,我心里好堵。我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仓,啊不对,纪以舟的话。如果是三皇子做的话,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父亲与他无冤无仇,也无权无势,他贵为皇子,又为什么不肯放过一个普通庶民。”
沈禄泽到底少年心性,他语气不善地说道,“不管怎么样,那道密令是千真万确的,不管他怎么想又或是听命于谁,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