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凡提两眼死抠着金大有,细辩他的神色,半晌,揉着左手的碧玉戒指说:“可想好了?不过区区几亩茶园,你金家还有贡田、茧行、铺子……大爷一人根本顾不过来,卖了也可少分点心!”
金大有皱了皱眉伸长腿,靴头踢到阿凡提的竹椅腿,他挪开几寸。
“今年仅收了三成吧!去年还有五成,明年可就难说了……”
“白屿你看呢?”
金大有吊儿郎当看向右边的仙品男人。
竖着耳朵偷听的徐音敏锐的捕捉到两个字:白屿,嚯嚯,好名字,和人配的一匹!
白屿仍是那个弹古琴一般的姿势,像没听见似的垂着睫,洁白的手指轻轻交叠,调开目光看向远处,根本不屑于回答这种问题。
徐音一边为其极其符合高冷人设的精准表现暗自喝彩,一边又气金大有糊涂,谈茶园害虫和铜臭商人做买卖的俗事怎么能带这么仙的男人?
那不是亵渎么?
金大有只好干笑两声回过来,“其实我无所谓,眼下正缺一笔大数目银子用,茶园养在那也是费力费神不讨好兼没啥收益的事……只不过”
他咳了一声又说:“祖宗留下来的古茶树都好几百年了,到了我这儿给断送出去,只怕我爹得气个半死!”
徐音听了好笑。
说得他仿佛很孝顺懂事似的,他干的事哪件没气着金老爷了?当然这件更重磅就是了……
“那就瞒着老太爷!每年该上贡的时候仍旧到我这里来拿,还贴你金家的敬条便是,家里人要喝也只管来拿……老太爷又不会跑到缥缈山来看着!”
“再说了……”他压低声音凑近金大有,腮帮子鼓成个蛤.蟆形,小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
“要是宫里知道茶树生虫,这样的贡茶只怕不但没带来荣耀,还得招祸呢!”
金大有定定看他一会儿,道:“离老子远点!我他妈怎么觉得你长得像报春楼的老鸨?”
说完坏坏的笑。
阿凡提恼怒片刻后退半步。
赔笑道:“大爷是风月场上的豪客,插科打诨惯了”
金大有止了笑,眼珠瞟向亭顶,蝙蝠灰的薄砖一块块码成流利的八字形,这越飞亭也是先人传下来的,每次来茶园都在这里喝茶歇息,以后不再姓金了,改姓翁?
这操蛋姓可真难听啊……
但是不卖?这翁丈青出的价格还马马虎虎!
他拿起烟杆来,从烟袋里装,那么大的手操作起来还挺灵活的。
“你为什么要买有虫的园茶呢?”
徐音从梅花树后出来,走上那sān_jí台阶,凉亭就变成了四个人。
白屿听见声音调回目光,静静看她一眼,他眸色偏淡,被眉骨投下的阴影呵护着,哎呀呀,美的不要不要的啊……
翁丈青站起来对视,“这位是?”
金大有邪邪一笑给出俗不可耐的答案,“老婆!”
翁丈青面有诧异,却还是堆了笑行礼:“大奶奶!这天色已暗,大奶奶仍在外操劳真是辛苦,大爷也是真有福气!”
“你还没回答我,你要这久灭不绝的虫患茶树做什么?你也说的,今年的产量已经很低了,到了明年说不定绝收了,你拿什么上贡?”
翁丈青目光一滞,脸上依旧笑着:“谁让我看上这里呢……呵呵,我自会找人来驱虫……买下它便是一场赌博,赚赔由我,大奶奶不必操心……”
“你有驱虫的法子?那好啊,你帮我驱虫,我给你钱,我们金家不一定非要卖茶园!”
翁丈青微不可闻的呲笑一声:“大奶奶见谅,我翁某也有个倔脾气,只赚茶钱不赚驱虫的钱,只谋商道不以技艺营生,为自己的茶园驱虫可以不计成本,为别人的……抱歉了,呵呵!”
费他妈什么话?你就是只卖房子不管修管道漏水的那种黑心开发商呗!
“那不用谈了,茶园我们不卖,虫子我们自己杀!翁老板可以回去了!”
他目光一阴,慢条斯理问金大有:“看来如今大爷说了不算,都是大奶奶作主?哎,享清福了……”
金大有脸色愠,对徐音说:“你别在这儿瞎搅合,去!山下的晒场等我,事情谈完了带你回去!”
徐音站着认真道:“金大有,茶园不能卖!”
“能不能卖我说了算!这儿没你的事!”
金大有太阳穴浮起一根青筋,浓鸷的粗眉涌起,语气不耐。
“下去!”
徐音忍着不被尊重的不悦上前,看着他的眼睛说:“这茶园,是你十岁时太夫人送你的生辰贺礼,我还想在金昭十岁的时候送给他。”
又看了一眼暗中握拳,脸上肌肉在抽动的翁丈青说:“既然这虫,他能治,我们也一定能治!”
金大有眉心微动,眼眸清亮了几分,还没说话,翁丈青就哈哈大笑:“痴人说梦!你们能治?也不会耽误三年了,绝无可能!”
徐音知道此刻时机非常重要,双手按在他右臂袖管上柔声说:“相……公,我们自己能治!”
金大有受不了她的细柔之声,像蝴蝶落在花瓣上轻振翅膀,心里一阵恍惚……
翁丈青阴恻恻插嘴:“那大爷急需的那笔银子,恐怕一时周济不上了!”
金大有猛地一顿,对啊,不卖茶园就没银子!可是,这小土柴妞殷切的目光也……揪心的很!
哎呀妈呀脑瓜疼脑瓜疼……
三方僵持不下,徐音身后突然传来如山风泉水一般的声音。
“良宽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