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蕃心里,其实更属意徐婷,见儿子的选择与自己相反,又哼了一声道:“鸿儿,这婚事是你要办的,你可得要想明白。徐阶乃当朝次辅,户大人多,门生部下遍布朝堂。此次他主动求婚,显见颇具诚意。若是严徐两家联姻,则我严家从此便可独领朝堂,天下再无一人可为抗手。便是你那开海同番,为天家挣银子的策谋,若得徐家襄助,那也是更易得手。陆文孚虽号称天子冠盖,也无非一锦衣武臣。自来锦衣指挥,鲜有善终,再者你与他结亲,恐于一般清流文臣中,反鄙夷你自甘下流。我严家虽则蒙天恩眷顾,不必在乎这些酸儒俗子,然而终究算来,与陆家攀亲戚,颇不划算啊。”
严鸿心道,你这老爹真是无情脸,休说当初要我娶陆兰贞,只说后来我娶了晚娘后,你又一门心思让二弟严鹄娶兰贞,那时候怎么不说锦衣指挥鲜有善终,怎么不怕清流文臣鄙视?这会儿徐阶一勾引,你倒是自高自大起来了。
但这话当然不敢直说,他只得道:“爹爹所言极是。然陆大都督待我恩重如山,孩儿能有今日成就,除了天家恩宠,爷爷和爹爹看待,陆大都督提拔之恩颇不可缺。再者,我与陆小姐多有往来,京师之中风言风语,爹爹并非不知。此时若弃陆而就徐,则陆小姐那边无法交代,只怕陆世伯也要翻脸。而孩儿今后的前途,尚在锦衣卫中……”
严世蕃冷笑道:“他翻脸又能如何?严徐两家联成一气,还怕他一个锦衣缇帅能把我如何么?先前我欲与他攀亲,他百般推诿,这会儿却也由不得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至于鸿儿你的前途,就算没了锦衣卫,怕也不至于就差了。”
严鸿正待再说,严嵩却咳嗽一声道:“东楼,慎言。你这话,为父听来不喜欢,太有失人臣之道。我大明非比前朝,无有一手遮天之权相,似那胡惟庸当日又何等权势,结果又如何?我们须得记着,自己是天家的臣子。万事切不可越过天家去。陆炳与今上关系未必寻常,鸿儿能得天家眷顾,几时离开了他的帮忙?若是此刻过河拆桥,更拉徐阶的势力一同挤兑陆炳,只怕天家要恼,这却是取死之道!”
一贯事不关己的欧阳必进也道:“东楼,你爹你娘总是夸你聪慧,舅父看来却是名不副实。这天是天家的天,地是天家的地。锦衣卫是天家的耳目,如今厂卫一体,卫凌厂上,天家所听所见,皆来自陆炳。若是陆炳存了心与谁为难,那么天家听到的就是这个人的坏话。而一个大臣独领朝堂,本就是犯忌讳的事,若是再与锦衣都督结怨,老夫看来,怎么也不像是聪明人做的事。”
严世蕃心中怒恼。原来他心中打的算盘,却是甚大,还有保扶景王,争夺立嗣的雄心。在他看来,此刻朝堂上,严氏一党本已占了六部中的四部,用以支持景王嗣位,可谓兵强马壮。对应能给裕王撑腰的,也无非是左都御史周延、礼部尚书吴山等而已。次辅徐阶在二王夺嫡这个事件上,深藏不露,可谓是最大的中立派。如果严家能与徐家联姻,则可以彻底碾压反对派。左都御史周延据传已经是徐阶的盟友了,而礼部尚书吴山年事已高,其下的礼部左侍郎李春芳却是徐阶的高足,换言之裕王的重要支持者都将受到影响。这样一来,朝堂上两王之争,景王将取得绝对优势。到那时,再发动群臣上本,求立景王为储,即使是天子也得考虑内个及六尚书的意见。一旦景王成为嗣子,我严家保扶之功高于天,那才叫大业可成。
这些话,严世藩虽然并未给严鸿讲,私下却给严嵩和欧阳必进都讲过。可老爹和舅舅对此怎么就是听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