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将白莲教军马杀散后,有些喽罗忙不迭的下马去砍人头,饶是左沉雷如何吆喝,却也无济于事。这些绿林匪徒来自山东三十二寨,令出多门,最难号令。如今看这一地的死尸,分明就是钱,哪还顾的上听令,尤其看白莲教徒如此窝囊,想他们就算打回来又能怎样?便是前些时候被城上火炮、弓箭打死的白莲教徒,他们也不肯放过首级。
严鸿在城墙上,只见几百条大汉忙着砍人头,不由怒道:“果然是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张青砚却道:“严钦差且莫这么说,我大明的正军,也比他们好不到哪去。左右都是为了银子,斩首记功,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好容易等山贼们把人头都砍下来了,左沉雷一声号令,数百骑转头向东,沿途杀去。原本北门东边正有一队白莲教兵在攻城,数约二千,成分却比北门之军还要垃圾,根本组织不起有效抵抗,被左沉雷的骑兵直接碾了过去,全军大溃,连督战队的大刀都挡不住他们跑路,白白扔下二三百具尸体。
就这样,左沉雷的五百多马贼绕城一路杀过去,北门转东门,东门转南门。彼时城外白莲教围攻的兵众虽有数万,但分散在各处,又因为消息不通,也来不及集结起来抵抗。那些绿林响马又是干惯了硬架,极是剽悍,因此一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竟然绕城半周,所向披靡。
堪堪到了南门,这群马贼虽则也阵亡了二十余骑,但每人的马脖子前面悬挂着的人头,多的已有十来个,少的也有两三个,可谓是满载而归。冲散了南门的白莲教兵之后,谢宝山对左沉雷道:“左老爷子,见好就收,还是回城去吧。”
左沉雷尚未答话,早有另一个山贼头目道:“严钦差的将令,可是杀四门,此时回去,不怕违反军令?再说了,这些泥腿子的脑袋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你就舍得这么放了?”
这话一说,其他山贼纷纷叫嚣要再杀半城。于是左沉雷带着他们,又往西门而去。可由于他们一路上砍首级耽误时间,等赶到西门时,发现西门的五六千白莲教徒已经严阵以待,约一千多人朝着城门方向列阵,另外的分作三队,方向都朝着南面。
左沉雷虽然脑子不太好使,却不是白痴,看这架势知道要硬闯难度不小。他赶紧近城头喊道:“城上快快开了城门,接应我们进去!”
却看城楼上督战的济南右卫千户回道:“左寨主,我这西门楼火枪、弓箭手不多,开了城门怕是敌军趁势抢城,老寨主还是去北门好!”
左沉雷无奈,叫声“风紧,扯呼!”带着马贼们绕过西门,往北门而去。
眼看将到北门,到了北门,自然有大队火枪手接应,开门进城不成问题。而一旦回城,带回去这几千颗人头,那就是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山贼们做着美梦,却不料就在北门外一箭之地,约莫一千蒙古骑兵已经准备整齐。
在很多人认识里,蒙古人靠轻骑兵打天下,这并不确切。实际上蒙古骑兵的主力是占总数约40的重骑兵,这些蒙古重骑兵佩戴着很重的铠甲,马身上也是披有甲胄。只是如今蒙古势力大不如前,工匠损失殆尽,连铁锅都要从大明购买,想要凑出这么一支装备整齐的重骑兵,也非易事。库腾汗为了这济南一战,这一遭也着实是下了血本。
如今这一千骑兵中,约莫八百名便是具装重骑,他们头戴铁盔,身穿罗圈甲,为首的人身上还套着从白莲教那抢来的明军铁甲,手执铁钩枪,腰佩大汗弯刀、短斧、狼牙棒,战马身上也附着皮甲。八百人分成约莫几十个小队,其中大部分组成箭头型的队列,约有一百余人在大队后面又拉来一列队伍。而跟随在这一列重骑兵后面和全队的两翼,还有约二百名轻骑兵,这些轻骑兵几个人一群,稀落地分散着。
眼见马贼们带着人头往这边过来,千夫长巴拉高喊道:“儿郎们,随我杀光这些汉狗!”将马一夹,当先而出。在他身后,六七百蒙古重骑兵列成箭头阵型,如飙飞电举,直冲向左沉雷而来。伴随着急促的蹄声,这支骑兵仿佛整个儿就是一支巨大的箭矢,挟带着死亡之风,保持着这种碾压一切的势头,要把左沉雷的骑兵一举碾碎。
左沉雷带着的这支人马此刻绕着诺大个济南城奔波了一圈,早已是不复锐气,而且队伍散乱。单说他们马脖子下挂着的人头,少则十余斤,多则几十斤,那也是不小的负担。眼看着对面一标铁骑冲来,不用交手,单但这队列气势,便知非自己这干乌合之众能比。
若在往昔,山贼依靠马术精湛,还可速速圈马奔逃。可此时马队奔波已久,又是在城**敌,四面都是白莲教散兵,而敌军冲锋的方向,恰巧斜刺里截断回北门的归路。这一来,便是想逃命,却也是来不及了。
好个左沉雷,毕竟数十年绿林道上刀口打滚,血盆抓饭,养成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彪悍气魄。他眼见敌骑封锁了退路,若是圈马奔逃,多半要为敌军追杀围歼于城外。与其如此,不如豁出一拼,说不定还能穿透敌阵,逃回北门。
想到此,他挥舞双鞭,高叫:“众家弟兄儿郎,随我冲上去,与他们拼了,杀回城中!”将马一拍,率先杀出。背后的山东马贼,也纷纷赶上,嘴里齐声喊“杀!”,带着滚滚尘沙,与蒙古骑兵相对而行。北门上的朝廷众官兵也都看得目不转睛。严鸿虽然恼恨左沉雷见利忘义,行事猥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