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声音,歪着头去找,待看见他的身影,却笑出了声,心里因了这宫中争斗所滋生的厌倦,烦躁在顷刻间消失。
不过是一会儿不见,他已经去换好一身衣物,与先前的相比,却是明亮了许多,显得人更有少年气息。而他站在那萤舞的寝宫外,手里竟撑着一把油纸伞,细雨顺着伞面滑落,远远望去,她竟有些看不清他了。
“鸣笙,你可真好看,好看得让我内心好不容易被我压制下去的邪恶想法,在此时又滋生了。”
“你这样的人,当初在面对万千敌军时,定是不同于常人的镇定自若吧。可,什么时候,才能轮到陛下您,同我一起吹奏一曲呢?”
萤舞呆呆地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已经走过来,收好雨伞,来到长廊里,肩际有滑落的几滴雨水浸润衣衫。
“好可惜呀,被淋湿了。”她语气很轻地,用手去抚摸他,倒被他捉在手里。
她微怔,路鸣笙示意宫女离开。
他说:“你今晚去朕的寝宫。”
所以他撑着这纸伞,是特意来接她的?
这个人,当真是皇上吗?
怎么做起这等琐事一个比一个精明能干呢?
两个人一边走,他听见她提了口气又小心翼翼地放下,便索性问她:“你可有什么话要说的?”
“陛下您怎么知道?”
仰头是青冷的月色,天气陡然变得阴凉,天空中竟是起了薄薄的雾,他轻轻握住萤舞的手,语气清淡:”些许是因为是比命重要的人,所以时时刻刻小心翼翼,放在心上,才能轻易察觉到对方的一举一动吧。”
他这样的语气,让她有些不太习惯,却是心头一暖。
路鸣笙继续说:“你可做好了要在这宫中明争暗斗的准备?”
怎么会没有呢?倘若不完成任务,她要如何见到属于自己的有生之年呢?尽管深知终于有一天会离开,可是,同他一起的日子,却是令她很是难忘。
她平静地点点头,左手被他紧握着,一步步牵着进了房门。
停留在远处观察的宫女急匆匆回了淑姬寝宫通风报信。
说真的,萤舞从未真正见过身为皇帝的寝宫,待自己被领着进了门,她才明白什么是富丽堂皇,在房间里逛了几圈,最后坐在床沿上,随后躺下。
“小舞,我有些事要跟你说。”
她疑惑,却只是眨巴眨巴眼睛说:“陛下,躺下来说嘛。”
男人换好衣物,只留了一件,静静躺在一旁,不敢多动。
紧接着,他开始娓娓道来,从自己与那元淑因战和亲,到她那舅父借由与元淑关系在这朝中夺走兵权,到如今元淑一人虽不是皇后却照样嚣张跋扈统领后宫,和她那哥哥一般对权位虎视眈眈,甚至偷偷养兵,可见其意图不轨。
他告诉她,他们早已对这玉笙觊觎良久,对这皇权觊觎良久,甚至于,不惜牺牲掉一个皇子的性命,也要将那本就不属于九乌族人的路煜诚送进宫来做他的儿子,费尽心思辅佐他成为太子。
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活生生的他的孩子——以前他以为是同那元淑所生。
而现在,他都怀疑,那个逝去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他路鸣笙的。
究竟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