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里充斥着关心,而这层“关心”里,带着微妙的试探。
恰到好处,让人乍一听,她只是在关心儿媳的身子。
“这是国公府厨娘刚学来的新式点心。”云初微道:“我听说对孕妇好,就给带了一点来,打算给云静姝也尝尝鲜,咦?老太太,我的点心哪儿去了?”
苏老太太见她明知故问,心中将其骂了个遍,脸上却笑,“云静姝马上就要临盆了,她每天的吃食都搭配好了的,更何况你来前才吃过,若是再吃,就得积食了,你送来的点心,我让钱妈妈拿去给底下人吃了,你该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云初微莞尔,“既然送点心不成,那我只能空着手去看看她了,老太太不介意吧?”
苏老太太僵笑着,“当然不介意。”
“不介意”的结果就是云初微在钱妈妈的陪同下去往西厢房看云静姝。
而且这“陪同”还是全程的。
云初微不管在云静姝房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有钱妈妈在一旁听着看着。
好在,云初微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她在做每件事之前都会假设出无数种会出现的可能。
所以点心被扣下以及钱妈妈会跟着来,全都在她的预测之中。
当下便不慌不忙往云静姝床榻前一坐。
有了上次的谈话,云静姝大概也明白云初微为什么会来了——云初微保证过,临盆当夜,稳婆们不会动手脚,也保证过苏老太太不会弄死她。
这些话,当时并无第三个人听到,所以成了两人彼此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见到钱妈妈也在,云静姝蹙了蹙眉。
如果云初微真是为了那事而来,那么如今一个大活人杵在这儿,她们还怎么详谈?
云初微漫不经心地倒了杯水,在钱妈妈没看到的角度,不着痕迹地把指甲盖儿里的药粉抖进去,递给云静姝,“近日感觉怎么样?”
云静姝接过水,全数喝下,然后摇头,“睡觉不安生,感觉整个人都很重。”
云初微了然,挺着这么大个肚子,能不重么?
不由想到自己。
算算临盆的时间,九爷刚好不在。
看来她得加把劲儿从赫连缙那里下功夫了,否则九爷不在,她一个人,怕是没勇气把宝宝生下来。
看着她面色焦灼的模样,云初微晓得这是想问自己关于如何保住她的问题。
钱妈妈在,云初微自然不可能提及半个字,于是拉住云静姝的手,一通宽慰,“我听九爷说,很多妇人都会有产前焦虑症,老太太早已请了京城最好的稳婆,你只管安心等着,孩子会平安出生的。”
云静姝马上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这是变相告诉她,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让她放宽心。
云静姝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又对云初微道:“我口渴,能否再倒杯水给我?”
云初微慢悠悠给她倒了一杯,当然,没漏掉偷偷放药的环节。
药量大一点,作用就更深。
只不过,给云静姝倒水这种事,在钱妈妈眼中再寻常不过,所以并没引起怀疑。
没在西厢房待多久,云初微就犯困了,打着哈欠离开。
钱妈妈把云初微在西厢房对云静姝说的话一字不漏转述给了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紧绷着脸,“就这些?”
钱妈妈应道:“就这些。”
苏老太太越发狐疑,“云初微不可能没事儿跑来看云静姝,她们一定在暗中传递了什么信息。”
钱妈妈迟疑道:“老奴全程听着的,除此之外,再没说什么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苏老太太紧张起来,现如今的每一天,对她和四房的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好不容易盼足月份到临盆,若是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出了事儿,谁都不会痛快。
“青鸾夫人给云静姝倒了两杯水喝下。”钱妈妈道。
苏老太太老眼一眯,慌了起来,“还不赶快把杯子送去给府医查验!”
真是一群办事不利索的蠢货,这么大的事儿,居然瞒到现在才说。
拄着杖站起来,苏老太太喝道:“去西厢房!”
云静姝肚子里的孩子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她要这帮老货去陪葬!
跟了老太太这么多年,钱妈妈还是头一回被吼,心下憋屈的同时,也懊恼自己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出端倪来。
当下更不敢耽误,急急带着苏老太太往云静姝的房间去。
云静姝睡不着,在房间里一圈儿一圈儿地走动。
外面全是看守的婆子,个个长得结识,她能活动的范围,便只有这屋子的内外间。
怀胎十月,每天睁开眼睛除了帐顶还是帐顶,吃了饭,不是睡觉就是只能在这巴掌大的地方活动,云静姝没被折磨成疯子,也算她是个心性坚韧的了。
进门瞧见云静姝在走动,苏老太太紧张得不得了,“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得劲?”
云静姝警惕地看了二人一眼,确定没什么危险之后,摇头,“我没事。”
苏老太太总算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递了个眼神给钱妈妈。
钱妈妈快速去往里间,顺手把之前云静姝喝过水的杯子揽入袖子里,悄无声息地就出了房门去往府医处。
苏老太太坐下来,询问了云静姝几句。
相比去年,云静姝稳重了许多,再加上有云初微这层屏障,她心头越发平静,面对苏老太太的提问,也回答得不咸不淡。
苏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