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久雪初霁。
午时,冬日暖阳就懒洋洋地铺洒下来。
云初微陪着吴婶娘仨用了中饭,亲自带着他们去了通济街的铺子“倾心斋”。
这铺子是“前铺后院”的格局,前面是铺面,有三层,仓库在地下,后面是个非常宽敞的大院,焦燕这个大掌柜就带着铺子里的长工们住在后院。
进了铺子,云初微给正在忙碌的长工隆重介绍了一下他们娘仨。
焦燕笑嘻嘻道:“等吴大哥和吴二哥进来做事,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往后都要互相帮衬着些,把东家的铺子开得风生水起才像话。”
长工们齐声应是。
云初微道:“吴大哥擅长心算,就帮着账房先生核对账目,吴二哥臂力强,就到仓库帮忙清点和搬货,放心,工钱方面,亏待不了你们。”
吴婶问:“夫人可有活计分派给我?”
云初微道:“本就是让婶儿来京城吃喝玩乐的,哪能再让你去干活呀?”
吴婶急了:“我在家里的时候就忙碌惯了,如今让我干坐着什么也不做,我会憋疯的,有什么活计,夫人只管吩咐,婶子虽然啥都不懂,但我可以学,绝不会给你丢脸的。”
云初微哭笑不得,她能理解吴婶的心情。
吴婶是个庄稼人,却是个有骨气的庄稼人,以前在杏花村一年忙到头都没给自己放过假,如今突然来了京城,又全是依着云初微的关系让两个儿子有了固定的收入来源,吴婶心里定然是过意不去的,所以想找点事情来做。
一则为了打发时间。
二则,是出自真心地想帮云初微分担一部分让心里头好受些。
焦燕道:“既然婶子坚持,那我给你合计合计,让你做点儿什么好。”
想了一会,焦燕突然双目一亮,“对了,可以让婶子去厨房帮忙,前两天厨娘跟我埋怨,说铺子里的长工越来越多,她一个人要烧这么多人的饭,忙不过来,问我能否招个打下手的,我一忙活,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今天刚好想起来。”
转目看着云初微,“云姐姐,就让婶子去厨房帮忙打下手,你意下如何?”
“这…”云初微犹豫。
“嗳,这个好。”吴婶笑道:“铺子里这些活计,想来我做不好,夫人就让我去厨房吧,起码厨房我熟悉,也不至于出什么太大的差错。”
吴二见云初微蹙着眉,插了一句,“云妹妹,你就让我娘去厨房帮忙吧,她闲不惯的。”
“对。”焦燕看了吴二一眼,脸有些红,马上收回视线,附和道:“婶子烙的大饼可好吃了,到时候去了厨房,隔三差五就让她给我们烙饼吃。”又道:“再说了,一家人总得在一起,日子才能过得有滋有味不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云初微再坚持也没什么意思,遂点头,“那好,婶儿就去厨房帮忙,至于住的地方,我已经让人在这条街上买了个二进宅院,里面的一切都布置好了,钥匙在焦燕妹妹手里,一会儿下工,她会带着你们去看。”
吴婶一听,满心难为情,“其实我们跟着燕丫头住铺子后院就行了的,夫人又何必浪费那个钱去买宅院呢,实在让我太过意不去了。”
云初微笑道:“没事的,吴婶就当那是专程安排给长工们住的地方就是了,往后啊,你们做事上心些不就回来了?”
母子三人郑重点头,纷纷表示一定会卖力为铺子做事。
总算安顿好了吴婶一家,云初微坐上马车,回到宣国公府,路过游廊的时候,突然见到一丛花木后面站着两个身影,其中一个有些熟悉,她仔细想了想。
是陆川。
陆川?
他和什么人在这儿鬼鬼祟祟?
云初微眯起眸,放轻脚步,特地靠近花丛准备听一听他们在说什么。
那头的人似乎察觉到了有人靠近,马上就离开了。
云初微大方地抬起头,从背影看,那人是个婆子。
而且还不是国公府上的。
国公府的花匠和别个府上的婆子私会?
这可有意思了。
云初微不打算再藏,坦然走出去。
陆川还立在原地。
见到云初微,他眼中快速闪过一抹惊诧,尔后忙行礼,“见过夫人。”
云初微扬眉,“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陆川淡淡道:“一个熟人。”
“是么?”云初微似笑非笑。
陆川没看她,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夫人若是不信,大可以亲自去查。”
敢这么笃定自己不会去查?
云初微动了动眉梢,索性把话挑明,“我知道你是谁,不管你来国公府有什么目的,我都有句话想提醒你,人在做,天在看。
作为花匠,懂得如何护花是基本素养,懂得如何聆听花儿的心声,这才是顶级花匠应有的境界。
有的花,就算病了,累了,倦了,它也不一定需要你悉心照顾,因为除了你,它还有自己的阳光,能在阳光的沐浴下自我恢复。
这种时候,你最需要做的,就是安静不打扰。
还有一种花,它很脆弱,经不住你任何一点摧残。所以,陆三老爷,请手下留情。”
她相信陆川是个聪明人,听得懂她借花喻人。
果然,他听完以后,眼眸有些波动,转瞬恢复如常,勾了勾唇角,“夫人多虑了,诚如你所说,不懂得护花爱花惜花之人,不配做花匠,我亦如此。”
这个人是有些城府的,至少云初微没法从他的面部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