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逼天子退位,由他替居。
此事掀出,众人唏嘘,立即引起轩然大波。只道天子仁德恭顺,待河曲王一向宽容敬爱,谁知竟还有过这样的委屈,实在不应该。
一朝人言可畏,一朝又是风变倒戈。
总归于别人眼中,看不见真相所在,多是随众流不怕费口舌的。百姓咄咄愤懑,只说势必重惩河曲王一流,还个清静天下。
***
天子大殿,空荡冷寂。
独孤湛端坐高处,晦暗中神色不明,依稀只觉察少年周围威压盛起,单手叩击身前桌案,轻而缓慢,叫人屏息。
下方独跪了华阳郡元宪一人,涔着冷汗,只静听天子指节轻击声,不敢抬首相望。
但闻滴漏入水,殿中空旷清冷,兼之殿门紧闭,唯有些许光芒透过薄窗落在门前青玉地面,内里相较是昏暗许多。
沉寂中,湛帝终于启唇:“少府可知,朕唤卿前来,所为何事?”
言语悠缓轻和,好似带着云淡风轻般的寒暄。元宪呼吸不由顿住,埋头只道:“还请陛下明言。”
自始未敢抬头,只听闻他话毕后,上方沉默片刻,而后轻笑缓道:“你且想想。”
本就暗淡清凉难以忽去,湛帝嗓音低柔,于大殿阔荡里埋首只闻其声,好似珠帘线断,滚滚齐落在青玉面,散落一地又安然静下,不由令人心悸。
元宪发虚不已,小声说道:“盖是因,河曲王一事,不知如何处决。”说至最后,他声音几不可察已是飘起,好似丝线轻颤。
河曲王一案,陇水叶家已受牵连,再确凿不过。华阳元氏与河曲王的交好,虽是暗中而为,却不比陇水叶家要浅薄多少,若追究到底,华阳元氏……怕是逃脱不得干系。
一颗心悬在颈间,只待刀斧铡下的滋味,最是难熬。
高位上的少年依旧温和,静默许久,又道:“那依少府之见,该置何罪?”
元宪犹有挣扎,“自然是……谋逆犯上的大不敬罪名。”
指节轻叩桌案声顿时停住,周遭气息好似凝滞,唯有威压丝毫不减,好似千军万马兵刃并发。满殿的清冷空寂,依稀间能听见方才回音犹余,转而又只剩漏斗滴水,缓慢有节,煞是明晰。
元宪隐约觉察天子嘴角勾起抹笑,而后发问:“结党谋私之罪何如?”
顿时,元宪只觉浑身力气尽数抽去,手脚已瘫软,险些跌倒殿前。他,面色煞白抬眸望去,嘴中微阖,却再发不出声音。
惊惧至极,原是这般头脑空白的感受。
分明还是盛夏,艳阳正好,元宪跪在原地,正与殿中清冷一般,浑身发凉。他急迫吞吐不知如何回话,湛帝也未打算等他,又继续道:“陇水叶家与河曲王勾结,自然也不能轻饶,世家与王侯暗里的私晦,亦须好生处置,以免春风又生。”
他望向元宪,“卿说是吗?”
“正是这样。”元宪忙不迭颔首,惊魂未定。
他只觉悬吊半空本该无解,忽如脚踏上石子,松了口气哪里还肯再离开,说道:“陇水叶家罔顾圣意,与河曲王暗下相和,企图颠覆朝局,理应、理应严惩其族,以震余下贼心未死者,示天子威严。”
湛帝听他说完,笑意又盛了些,声音和缓,“那此事权交少府审理,可受?”
元宪哪敢反拒,叩首道:“陛下放心,臣自当不负陛下所托,严正以待。”
湛帝居高临下,嘴唇轻启:“切不可姑息,辜负朕的心意。”
殿门轻响,日光忽盛,宫人提步走来,恭声说:“陛下,谢府家主求见。”
湛帝抬声应下:“请她暂去内殿等候。”再望向元宪时,淡淡说道:“若无他事,卿便跪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