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成,万骨枯。
从来出将入相的路,哪里是好走的。佛说众生有命,好坏皆乃前世结下的因,逆不得,改不得。多少满腔抱负意气人,蹉跎半生,只能憾恨而终成抔黄土。
始终抵不过造化弄人。
屋内静如沉水,苟胜领着呈意守在一旁,心思复杂,不敢喘出声响。其余秦楚楼的下人亦是训练有素,垂眉敛目,未有半分动静。
谢玖沉默片刻,声音透着喑哑:“而后呢?”
祁疏年不急接话,见桌案余一壶残茶,已至冰凉,他不愿勉强,着人再递来壶清酒。酒入杯中水声轻响,他端起清酒,笑递与谢玖。
谢玖皱眉,未接。
祁疏年且随她意,缓送唇间抿下,“或还有段年少情长不必深究,而后,便是家主所知晓的了。”
东陵谢府小姐承袭家主位,循例来长安拜知君王。懵懂少女不知长安连纵广矣,独身漫步,已是迷途。见桃花纷飞,灼灼芳华,抬眸间,恰与倚栏独立的那人对上。
如春风卷起漫漫桃瓣,长安城中的仰慕者,又多一位。
少女情窦初开,不介闲言,秦楚楼中痴坐了几日,及至拜礼毕,她与一众下仆再难久留。踏着日出朝阳,人马香车宛如长龙,驶去陌上。
是否有憾,无人在意。
“家主离去不久,他便被人重金赎了去,自此一晃六年,再无音讯。”祁疏年眸光悠远,语气渐缓。
那时年岁尚小,他并非秦楚楼主,纵心中不舍,只得任他坐上车马离开。
“众人只道他命好,虽出身下贱,能被贵人接走,也是福泽深厚。自此远离风月尘嚣,欢好楼阁,想是富贵余生罢。他一走了之无牵挂,而,也搁置了下来,由在下暂且打理。”他讲得轻漫随意,平淡如水。
若寻摸出他前头的话,想来可知,他也是不信的。
莫璃满腹才华,深谋远虑,既能不顾孱弱身子,耗费心神建,怎会甘心居于深墙府院,与世隔离。
他厌恶下贱出身,本欲施身抱负,腾云直上,哪知未始便成泡影,何其可笑。
惊世之才,难抗天意。
谢玖静静听完,脸色已极僵硬。咣当一声轻响,她未握住茶杯,茶水倒出四溢。
苟胜立时上前收拾,望向谢玖,甚是担忧,“主人……”
祁疏年扫过桌案,“久坐难免僵麻,家主当心。”
半晌,及至苟胜退下,谢玖强作镇定,直直看向祁疏年,“楼主与我讲这些作甚?莫不是年少一场荒诞,楼主还当谢府赎走的莫璃公子?”
祁疏年淡笑,“自然不敢。”
母亲去世,他成了秦楚楼主,尝费精力打探莫璃消息,奈何无功而返。那人好似人间蒸发,再不得任何行踪。
而也有消息,虽不知来历,当年带走莫璃的,确不是谢府。
谢玖单指轻叩桌案,已重归淡定,反客为主,“如楼主所说,楼主亦现今的主人了?”
如今势力绝不可小觑,都道其神秘无踪,原是与秦楚楼相辅相依。谢玖略微思忖,问得极轻。
祁疏年摇头,看着谢玖:“是晏府的三公子。”
又是他。
谢玖心思渐沉。
她一时思虑不再深问,祁疏年却记起晏斐的吩咐,低笑又道:“先时赘言甚多,今日见家主,确是疏年私心,愿同家主相商一事。”
声音恰如烛火轻盈,摇晃之间,好似晚风临窗一吹,便会散去。
祁疏年心念故友,单凭己力难寻踪迹,是以将主意打向谢府。他知谢府势力深远,普天之下,找出一人,并非难事。
作为交换自此,全力相助谢府。
谢府于新帝成礼宴前早早潜入长安,隐住得月酒楼不为人所知,其中深意,不必明说。
不论谢府要成什么事,的相助,自然会便宜不少。一言正入谢玖心尖处,叫她心头一动,苟胜闻言,暗担忧看向谢玖。
谢玖微定神,却也按兵不动,低低笑道:“你既主另为他人,那秦楚楼主的承诺,如何信得?”
如今已和祁疏年无甚干系,他拿的势力只言片语与谢玖相商,若日主不认下,谢府岂非得不偿失。
况且他要寻的,还的前阁主,怎知晏斐又不会心生顾忌。
她所顾虑乃人之常情,祁疏年早有料想,是以手握杯盏,嘴角微弯,“我与晏三公子交好,他且能信我,家主如何信不得。”
谢玖定望着祁疏年,指节叩击渐缓。
想是仍有顾虑,祁疏年苦笑,只好再道:久经秦楚楼庇护,疏年的吩咐,他们如今也是能听的。晏三公子承家主春日照拂恩情,心有感念,想他知晓了,亦不会阻拦。那人离已愈六年,我虽牵挂他,却也心知阁主只会是晏斐,不会改变。”
祁疏年稍顿,最终讲了一句。
“我与晏斐,皆不愿与谢府为敌。”
谢府乃世家大族之首,伫立东陵,兴盛百年有余。且不论暗中势力偌大,明面的辉煌,他们已然不敢轻视。
替寻一人,尽供差遣,于谢府而言,如何也不算亏欠。
谢玖指节顿住,微微一笑,“楼主讲这许多,说来,是晏斐的意思罢。”
夜色清明里,她险些给盈盈烛火映晕了脑袋,琉璃剔透,竟任由祁疏年牵着思绪走。
来长安短短数日,蝉鸣夏噪,谢玖唯撞上晏斐,看了不该看去的风波。她虽无意多事,晏斐许是心有顾忌,便设了秦楚楼的款待,步步为营。
他既的主人,若无暗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