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何事让母亲如此开怀?”
这个声音叫莫青君一怔,也让老祖宗收了笑意。
伴随着声音,一个男子跨入了屋子,他穿着一身绀青色蜀锦大襟右衽交领的常服,下摆和袖口都绣上了浅青色的竹纹。头上只用了一支白玉簪子随意绾了一个发髻,随着他的步子,那些散乱的碎发飘扬。他面如冠玉,玉树临风,眉眼似墨画,转目之间皆有情。
这便是莫家的老爷,被人唤作大韵四大美男子之一的莫涂盛了。
不论是谁只要瞧见了莫涂盛,便可以知晓莫明修的相貌是出自于谁的了。
与自己的亲爹相比,莫明修多了一份少年的稚嫩,少了一份贵公子的飘逸,更少了一份那眉宇间流转的多情姿态。二人都可称得上是难得的美男子,然而很显然的,向来疾病缠身的莫明修很难有莫涂盛这样昂然fēng_liú的架势。
莫涂盛一出现,屋子里的气氛便立时变得不同了起来。
不说那些丫鬟们如何面红偷瞧他,也不说大夫人忽然亮起又黯淡下去的眼神,只说老祖宗一见着他便板下脸来,这屋子里之前融洽的气氛便转瞬间没了。
然而莫涂盛并不以为意,维持着嘴角的笑意拜见了老祖宗,随后便自己坐了下来。
被老祖宗抱着,莫青君感受到老祖宗身子在微微的颤动,她不用抬起头去看老祖宗的脸色也知道,老祖宗此刻是在发怒的。只是老祖宗极力压着,并没有爆发出来罢了。
瞧见这莫涂盛,莫青君便陷入了沉思。
这个亲手把云雾衣送出去的浪荡子,纵使皮相再好,也掩盖不住他内里腐朽的事实。
正思恃着,莫青君感觉到有人在拉扯着自己的袖子,转过头去,瞧见是莫明修。他对着她眨了眨眼,跳下了老祖宗身边的椅子。
经他提醒,莫青君这才记起,他们是需得对这位父亲行礼的。
莫青君撇了撇嘴,被身边的婆子抱下了椅子,同莫明修一起向莫涂盛施礼。
那莫涂盛懒懒的一挥手,示意他们不需行礼了。他对着莫明修招手,“明哥儿,今日学了些什么?说与我听听。”
“哪有一回来就考学问的?”老祖宗瞥了他一眼,招手让两个孙儿回来。
莫涂盛素来天不怕地不怕,却偏生对自己的母亲十分惧怕,老祖宗一发话,他便不吭声了。
老祖宗看也不看他,语气森冷的开口,“今儿个咱们容姐儿差点被人抱走了,这事你可知道?”
“什么?”莫老爷一愣,目光不由得转向莫青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会儿,迟疑的开口,“母亲,容姐儿这不是没什么事么?何必大惊小怪?”
这话说的让老祖宗极其不满,她冷哼一声,狠狠的将筷子往桌上一摔,“大惊小怪?好一个大惊小怪!她还是不是你女儿了!”
莫老爷不敢吭声回话,老祖宗动怒,旁人更是不敢作声,一群人也便都沉默下来了。食不言寝不语这些规矩本来在老祖宗这儿是算不得什么的,老祖宗平日里吃饭,就喜欢叫上两个孙儿凑热闹,但是今日莫涂盛在一边,她难有好心情,所以便不发话了。
老祖宗如此,底下一群人自然更不好谈笑了。
青青站到了莫青君的身边替她夹菜,莫青君心不在焉的喝了一碗山药汤,时不时的打量着这位父亲大人。
姣好的皮相加上丰厚的家世,本人更是两江总督,有才干有地位,这样的男人如何能不叫天下女子趋之若鹜?纵是多情了些,在外人口里也多是才子美人的佳话。
并不能否认,这个父亲的确是权势地位才貌双全,除去花心薄情这个毛病,倒还真是配得上那冠绝大韵的翩翩佳公子美名。
此时仔细打量着他,才发现他那华美的皮相下的细处。
眉目是俊朗的,然而眼下有着一圈深深的暗色,若不是他平日里姿态昂扬,面目精神,只怕大多数人都会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一点。看的仔细了,便可看出他的面上傅了一层粉,粉并不多,只是遮了眼下的青黑。由此可见,那青黑的颜色本该更深一些的。
莫青君与他离了两个位子的距离,然而他身上那苏合香的味道十分浓烈,甚至于已经盖过了饭菜的香气,让莫青君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虽说明知这年代的男子,尤其是被冠以美男子名头的人,都爱傅粉涂脂、熏香剃面,然而这时靠近了,她却觉得十分的腻味。如那浅浮于水面的花瓣,看似华美异常,实则内中无物。
再观其面色,神明开朗,面色红润,异常的精神,便可知其服了五石散。
这时的风气已经与古时大不一样了,这五石散原是从治病的东西,是给伤寒病人用的。不知何时在士林间流行开来之后,先皇帝屡禁不鲜,以至立下法典大力禁绝此物。只是流传到现在,虽百姓间再也难见,但富贵人家子弟往往以服用此物为荣,愈是犯禁便愈是有种高高在上的骄傲感。
莫涂盛身为金陵子弟的领头人物,自然是会用的。
老祖宗自是知晓的,这也是她对于这个儿子十分不满的缘由之一,只是她对于这一点,想管却也力不从心。
菜吃到一半,一直沉默的老祖宗忽然发话了,没有转头,只是对身后的大夫人说道:“大媳妇,你去偏厅吃些东西吧,不用在我跟前伺候了。”
再给她指了两盘大夫人喜爱的菜,让人端给她吃。
大夫人谢过老祖宗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