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夜深沉,这一晚晚来风急,永和宫内的几色菊花也被吹落了满地花瓣堆积。京城的天气,过了十月中旬,便是一日冷过一日。
茯若安坐在偏殿的软榻上,以手支颐,默默不语,清儿上前替她捶腿道:“小姐也犯不着生气,玉贵嫔一向与小姐不和,若是小姐为了她的话生气,可不正是中了她的下怀了吗?”
王尚仪往地上添了一个暖炉,随手拾起几支松枝置于其中,顿时燃起一股倾向之气。
茯若语气幽幽,恰似风激碎冰般:“本宫自然是不会随意和她置气的,只是洪氏言语傲慢,着实让本宫心烦。”
清儿娇俏一笑,伶俐地道:“若是她冒犯小姐,小姐直接责罚便是,小姐是昭仪,她只是个贵嫔,以下犯上原本便是该罚。”
王尚仪闻言,倒也笑了:“清儿入宫久了,说起话来也自有一股老气横秋了。”
清儿有些不好意思,道:“奴婢也只是看不惯小姐被玉贵嫔的气罢了,从前小姐的位分比她低要受她的气,如今好不容易高过她了,她竟然还是如此言语放肆。”
茯若眉头渐渐有些皱了,沉吟道:“且先防着她这回,若是再有下回,本宫定然不会轻饶她。”
殿外却传来一阵笑声:“茯儿一向温婉宽厚,怎的今日反倒如此厉言疾色起来了。”却是询来了永和宫。
茯若连忙起身前去迎接,温和道:“臣妾给皇上请安,方才臣妾不过是在教训宫里的宫女罢了,做起事来每每不能让臣妾放宽心,所以臣妾说了她几句。”
询罢手道:“宫女做错事着实该责骂两句。但这些交给王尚仪与清儿去做便是了。”
茯若微微一笑,柔声道:“王尚仪性子宽仁,清儿性子又太急了。而且臣妾想着,说过一次也就罢了,料想也不会有下次了。”
询握住茯若的手,让她一同坐在榻上,温和道:“朕也是体谅茯儿,生怕茯儿太辛苦了。”
茯若理一理发髻上的珍珠,奇道:“皇上今日不是要去毓秀宫陪婉贵人吗?怎的又来了臣妾这里。”
询静静道:“朕在毓秀宫做了一回儿,婉贵人说她身子不便,不能侍奉朕,让朕去了别的嫔妃哪里。朕想着也有许久未曾见到茯儿了,所以便来了永和宫。怎么,难道茯儿不愿意见到朕。”
茯若不禁动容,伏在询的肩头,感受他温热的气息。询的身上有股隐隐的龙涎香的气味,而茯若的身上也同样有股幽幽的秋水香的气息,两种香气混合在一起,又成了一种别的香气。那香气沉郁中带着淡淡的清苦气味,却是细腻的、妥帖的,让人心静。良久,茯若才温柔道:“臣妾是女子,怎会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日日陪在自己身边。臣妾心里希望日日都可见到皇上。但这终究却是不能的。”
询的声音沉沉入耳:“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茯儿所希望可是这个。”
茯若微笑道:“不单是臣妾,皇后,敬贵妃,玉贵嫔,宜贵人,婉贵人,齐贵人后宫所有的女子都是这样希望的。”
询缓声道:“朕在此刻答应茯儿,日后会多陪伴在茯儿还有咱们的仁元身边的。”
茯若感激道:“臣妾多谢皇上。”
询拢一拢她的肩:“你能明白朕的心意最好。”
随后,询歇在了永和宫。偏殿里竖着一对仙鹤衔芝紫铜灯架,架上的红烛蒙着蝉翼似的乳白宫纱,透出的灯火便落成了十八九的月色,清透如瓷,却昏黄地温暖。
欢好过后,茯若依偎在询的身边,渐渐沉沉睡去。
已是四更天了,凤仪宫内的寝殿内依旧燃着一对残烛,皇后披散着头发身着一身浅黄色的寝衣。手里翻看着一卷书,身边的云修上来为皇后奉了一盏六安茶。劝慰道:“皇后娘娘,如今已是四更天了,娘娘好歹还是歇息片刻吧。长此以往,皇后娘娘您的身子会吃不消的。”
皇后凄然一笑,随即冷声道:“本宫心里烦得很,所以睡不安寝,索性不睡。”
云修惋惜道:“娘娘,好歹也要顾念自身啊。”
皇后缓缓道:“今夜皇上又歇在了永和宫是么?”
云修似乎有些害怕,默默了片刻,随后颤声道:“是的。”
皇后郁然叹了口气,酸楚道:“婉贵人有孕,不能侍奉皇上,皇上便去了永和宫,本宫心想若是没了永和宫的那位,也还有敬贵妃,如今皇上最宠幸不就是这些个人么?”
云修慨然道:“皇后娘娘也不必忧心,皇上对娘娘一向敬重。况且那些人再如何得宠都只是些妃子,而娘娘乃是皇后,是皇上的妻子,她们自然是不能和娘娘比肩的。”
皇后摇摇头,双眉微蹙:“皇上对本宫的敬重也多半是顾虑昭惠太后的面子。旁人看来本宫是皇后,乃是皇上的妻子,但皇上对本宫可有丝毫的夫妻之情?”
云修忙劝解道:“皇上虽然对娘娘不似得对那些嫔妃那样,但是皇上对娘娘还是极其信任的。皇后娘娘好歹还有皇长子在身边呢?”
皇后喝了一口茶,随即沉吟道:“若是润儿能有来日,本宫能似得昭惠太后那样,本宫也就算是得偿所愿了。”
云修笑道:“皇长子乃是嫡出,乃是先皇后所出,如今又是皇后娘娘亲自抚养。身份贵重。难道还愁没有来日么?”
皇后叹了口气道:“皇上如今更为看重二皇子一些,皇上一向去坤华宫比本宫这里更勤,况且皇上还说二皇子的容貌比皇长子更像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