瞑稳步近前,恭敬拜下,虽然这些年来未享到张家的恩惠福泽,但,体内流淌的血脉是瞑无法做出背宗忘祖之举。
“孙,三房之子——瞑,给族长请安。”瞑轻声慢语,从容淡定,敬道。
三房是张家早已公开被逐出内府的房份,也就是弃房,无权势可依,无家业可承,弃房独苗,简朴的衣衫上还有补丁,沿途赶路的风尘倦容,与乞丐无异。
此刻,瞑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焦点,堂中之人看着瞑,各人各面各心思。
“好好好!快快请起。”面对堂前这个拿不上台面,也确实不应该拿上台面的弃房孙子,张远之的脸上看不出丝毫不悦,神色如常,甚至脸上的笑容,眼角的皱纹,应话的声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分差。
“谢族长。”
瞑淡然起身,然后抱拳行礼,一一见过张近忠、张近义、张近香、周南山,
张近忠,张近义在大伯二伯的尊称下点头慈笑,只是努力扬起的嘴角,依然难以掩饰眼眸中对这粒如同老鼠屎般存在的张家孙子的厌恶。
张近香看着眼前衣衫褴褛面黑肌瘦的侄子,心疼不已!弟弟弟妹遇害,留下年幼孤子,漂泊失联,了无音讯,作为姑姑的张近香怎能不痛心自责,明眸热泪,难以自控。
瞑一笑深揖,然后摇头示意,礼毕退回堂末。
瞑感受到张近香的关怀,然而,今天的主角是张家,或者说是作为族长的张远之,这点,瞑是自知,一个自知的人,是可以给自己减去很多麻烦的。
瞑不仅自己不想惹麻烦,也不愿意给别人带来麻烦,所以,瞑回避了张近香的真诚的关怀,回避了站在聂长老身后的云静的目光,也回避了坐着紫金镶雕马车的女子诧异的目光和微笑。
瞑自知今天的身份地位与她们相识,正如今天自己参加这场张府的内试武会一样,只会带来污点,正因为如此,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会通知一个穷困潦倒的弃房之子来参会呢?
“诸位,张某略备薄酒,以尽地主之谊,请移步聚友堂。”
“张族长请。”
“请。”
张远之领步在前,二宗紧随其后,八大家族簇拥随行,接着是二宗与八大家族的年青俊杰。
瞑看着一众背影,迎着佳人两道回眸的秋水目光,点头微笑。
张近忠将一些不需要亲为却又必须尽快处理的事情,用一个眼神安排给站在门外的贴心管家,然后与张近义、周南山共同赴宴,作为父亲大人的左右手,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他必须在场,并做一些证明自己价值的事情。
最后是张家的年轻俊杰们。
“瞑。”
“瞑少爷。”
一个方向,两个声音,一热一冷,就像是两剂属性完全相反的药,灌进瞑的耳朵里,情绪截然,却都起到了相同的功效。
瞑寻着声音看过去,是姑姑和一名中年管家。
中年管家见此情景,识趣地向张近香微微一礼,退回门外,就像门口的石狮子一般,静立守候。
瞑快步迎上姑姑,深情拜下:“姑姑。”
张近香扶起瞑,母爱般将瞑搂入怀中,声泪俱下:“你这些年去了哪里,叫姑姑好生担心啊。”
“瞑一切安好,惹得姑姑担心了。”
张近香擦去眼泪,看着肤黑体弱的瞑:“这些年了无音讯,让你受苦了,这次回来,你哪也别去,跟姑姑回家。”
“多谢姑姑。”回家二字如寒冬暖阳,温暖瞑心,瞑在张近香盛情之下,只能先应下了,此情此景,拒绝的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张近香转头对身后招招手,待周明近身后,介绍道:“这是你周明表哥,还记得不?”
“回姑姑,我已与表哥在山门相识了。”
“瞑弟,我有一事不明。”周明看着瞑,笑问道。
“直言。”
“你为什么不愿与我一同入堂请安,而要刻意分开呢?”
张近香闻言,也颇为不解地看向瞑。
瞑淡然一笑,解释道:“世人皆为名利所累,你好不容易积累的声名,若是因为与我这个弃房之子走的太近而有所折损,这是万万不可的。”
姑姑拉起瞑的手腕,责备道:“什么弃房之子?!胡说八道!先不说这些,去吃饭吧,等回了家,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瞑的手腕感受到姑姑手掌的老茧,看了看姑姑粗糙的手背,心中叹息:“看来,当年执意要嫁给一穷二白的周南山的姑姑,这些年同样过的艰苦啊。”
“瞑少爷,请留步。”站在门口的中年管家对即将踏出门口的瞑轻声唤道,然后转身对张近香微微一礼,禀道:“细姑夫人,大爷有几句话让我转告瞑少爷。”
“用餐后再禀!”张近香的声音冷冽了起来。
“大爷有话让我转告瞑少爷,还请细姑夫人与周明少爷先行去用餐吧。”
“娘,理一个下人作什么!瞑,我们去吃饭,他敢拦我试试!”周明那股倔犟脾气又起来了,左手揽着瞑的肩膀,转身欲走。
“明儿,不得造次!”张近香对向来脾气暴躁的周明喝止道。
“本来就是,主子嫌弃我们周家势弱,看不起也就算了,连一个下人也敢如此目中无人!”周明瞪着喷火的眼睛,蔑道。
瞑感受到越发凝重的气氛,急忙安抚道:“姑姑先行,我稍后便去。”
“好吧。”张近香长吐一口气,平复心头怒气,妥协地点点头,然后对周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