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翌日
紫霄殿上鼓瑟同奏仙乐齐鸣,今日是润玉和锦觅大婚之喜。
两界联姻,婚帖昭告六界,十方三世众仙云集紫霄宝殿,如此声势浩大,是天帝太微为给这个常年为人忽略的庶子从未有过的体面。
他曾对润玉说过,天帝是这个世间最大的囚徒,他在牢笼里这么久,想的最多的却是怎样才能使自己的牢笼更大更广一些。这几年润玉渐成自己臂膀,他比旭凤更懂天帝的权衡得失,帝王心术,体谅他为天帝君父的难处。他终于看到这个儿子越来越像自己,有了后继有人是些许欣慰。
想要给自己这个忽略已久,又最像自己的庶子一些补偿。
他在凌霄宝座上,见夜神润玉与水神锦觅携手而来,眸中仿佛真的有了一丝为人父的激动,饮下了润玉敬上聊表孝心的一杯星辉凝露。
洪泽水君亦在众仙之中,他仙阶底下隐在群仙之中。直至殿外乱声大作,火神旭凤冲入殿内,洪泽君方如隐形一般在众仙的震惊之中,悄悄到了一个将殿内尽收眼底的角落。
火神禀告天帝,婚礼不过幌子,实则是夜神挟三军夺位谋逆,天帝大怒要将润玉收押睚娑牢狱,却发现自己中了煞气香灰,法力尽失两个时辰。
白衣少年孑孓而立,举手指天。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又有什么权利要求他人对他忠义仁孝?”
他终于可以直抒胸意,将天帝不仁寡德之事公布于众。戮兄长,娶恶妇,弃花神,又为一己之私挑了水族分裂,始乱终弃,鱼龙族灭,造成了那么多悲剧,这天界的紫霄殿才是最最龌龊之地。
“先母生养之恩难报,我无愧于心中一片净土。今日之事,不过天理昭彰,终有轮回罢了。”
这千万年来,他是第一个敢将天界丑闻暴露人前的勇者。
革故鼎新,不破不灭又怎能立新?
“润玉,你纵然有恨,难道父帝于你没有生恩嘛?你三军已被我尽数卸甲,不要再执迷不悟,殊死一搏只会于生灵涂炭,认输吧。”
洪泽君听此嗤笑了一声,眸中讥讽之色更甚。旭凤自持战力无双,三军又尽数被他缴械,正义凌然的斥责。他是磊落战神,只有一片执子之心,可他难道不知自己的君父女神是个什么样的上神么?他所维护的是忠孝节义,还是在为虎作伥?
生养之恩难报生养之恩难报
她真是懂嘛?
润玉三年筹划,但殿中众仙家多有倒戈者,也多因帝后二人德不配位,倒行逆施。紫霄殿中混战一片,燎原君为救旭凤战死,终激起他祭出琉璃净火的杀心。
洪泽君从暗隐中步出,他的双眸紧紧地盯着锦觅。
湮月!极左又极右,成败在此一念。
润玉,你真的是最大的赌徒。
旭凤琉璃净火即成,但锦觅握着匕首的手却迟迟还不肯动。
洪泽君失望,他摇首一叹,元神祭出倏然化作一道荧光,冲入锦觅体内。只是这荧光在琉璃净火之下微弱流萤,无从发现。
明月之后,湮月流光
旭凤琉璃净火已成,却在最后一刻徒然熄灭。金铠铁甲的背后,是一把水神半身功力所铸的翊圣玄冰。
一缕青丝飘落,那处正是他的内丹精元。
旭凤问锦觅,她可曾真的爱过他。
只得到“从未”二字。
火神灭寂,一如残阳西照最终被暗夜陨噬。
刹那变故,众人被一声悲愤龙啸所惊,再定神天帝已经自毁元神,魂销魄散了。
锦觅再也寻不到凤凰的身影,她望着自己的满是血污的手,她怎么会用这双手杀了他。
终于锦觅哀恸而绝望的呕血呼唤。
“凤凰——”
洪泽水君好似是回神一般,单袖微掩,退回了暗处。悄悄擦去了嘴角暗涌而出的血丝,自嘲一笑。
情之一字,真可毁天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