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屋,两条白晃晃的大腿赫然入眼,妙成再难持稳,慌乱地别开脸,手无足措。许茂按着乌恰的下腹,回头招呼妙成:“孩子的脚只出来了一只,你要用手托着,等两只脚齐平之后,才能让他继续出来。”

妙成把嘴唇都咬破了,僵着胳膊伸出双手,颤巍巍地扶出那团血污,她根本不知自己摸到些什么,也不愿去探个究竟,先前升起的豪气击节败退,她有些后悔了。

这时,孩子的小脚忽然动了一下,划过她手心,激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摸到孩子的脚了!”妙成高喊了一句,却没听到回应。

那一头乌恰已开始翻白眼,许茂使劲掐着她的人中,着急得大喊:“快醒醒!不能晕啊!孩子还等着你用力!”

妙成细细摸索着那小脚的形状,只觉得柔柔的一团,掌心般大小,软得不可思议。她又怕又喜,连声调都在抖:“他们的脚都是这么小吗?我好怕给摸坏了!”

乌恰被掐醒了过来,涨红着脖子发出嘶吼,像暴怒的兽在做濒死挣扎。

孩子的另一只脚也出来了,接着是小腿、膝盖,妙成一寸寸地摸着孩子的肌肤,再听不到别的声响,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出来,完好无损的出来吧。

小屁股也出来了,嫩呼呼的落在手心里,“是个男娃!”妙成噙着泪高喊了一声,她半跪在床尾,满头热汗,手脚早已没了知觉,塌着的腰快要折了。

屋外两群异族在缠斗,室韦与回鹘,把东营起火的缘由怪在对方头上,争执不下,干脆抄起了家伙。托克力在室韦人中颇有些威望,一呼百应,很快便纠集了一大帮人。虽说那夜迁上华阴山的人数不少,可散落在扬州城的异族就如同随风而落的草粒,藏在不为人知的夹缝里,生生不息。

两帮人交恶已久,在今夜寻了个由头干架,人人都憋着气,下手又快又狠。室韦人里有个十多岁的少年娃,是来扬州念书的,被自家兄弟拉来充人头,畏畏缩缩地跟在后面,被人一棍子打昏了过去,糊了满脸血。

托克力乍眼看到,怒不可遏,拿着手里的短刀狠狠朝对方捅去,一刀入肺,那人呛了几口血,很快就没了气。

死人了。

两族人愣了那么一瞬,呼天抢地的谩骂接踵而至。这回再没人手下留情,赤红着眼,目眦欲裂。

托克力想到跌打馆里全是室韦的大肚婆,高声叫着乌恰,让她赶紧带着大家走。乌恰哪里能听到他说的,倒是堂屋那些番婆听见了呼喊,私下一商量,偷偷打开大门溜了出去。

很快便有回鹘人发现了这群室韦番婆,冲过来将她们团团围住,逼问谁是托克力的女人。托克力远远见她们被困,一心想冲过去救乌恰,连砍了两人,奋力朝她们奔去。

回鹘人见状,恶向胆边生,在托克力的惊呼声中抽出了刀。

共有七个大肚婆,肚子最小的也有七个半月了,跌打馆的睡房里,到处散落着做给小奶娃的衣裳被褥,还有裁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兽毛毯,裹住初生的小娃娃,再冷的北风也不怕。

可惜,他们都见不到了,连同这片漆黑无光的天际,连同他们母亲临死前绝望的脸。

托克力嘶吼着赶过来,只看到七个接连倒下的身影,像坍塌的秀山,轰然倒地。他来不及细看那些血污中的脸,胸膛霎时炸开,有爆裂的痛一瞬间传至四肢百骸,怒火顷刻将他点燃,他手里的刀快得看不见形。

乌恰的孩子却在这时出生了。

手肘出来的时候卡了小半个时辰,累瘫了三个大人,总算乖乖落到妙成手中。高鼻梁的白胖娃,还未剪掉脐带就哇哇地亮开了嗓子,引得妙成又哭又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等一番梳洗包裹完成后,那小娃竟已沉沉睡去,巴掌大的小脸藏在襁褓之中,双颊带着淡淡红晕。是个漂亮又懂事的娃。

妙成把孩子送到乌恰面前,乌恰撑起身子深深地看了看,贴着他的小脸说:“希望你能保佑我们大家太平,我的阿木尔。”说完,她抬起头,冲妙成感激地笑笑:“多亏了有你,才能顺利生下阿木尔,你若是不嫌弃,我,我……”

话到此再也说不下去了。许茂在下一刻惊呼出声:“怎么这么多血!产后出血,大不详啊!”

妙成低头一看,只见那血水如决堤之洪,极快地浸散开来,把被褥染得鲜红一片。

“许大夫!许大夫!快想想法子,快啊!”妙成急得连声调都变了,她看到乌恰的脸正一分一分地苍白了下去,心急如焚。

许茂一面忍着干呕,一面手忙脚乱地拿布巾去堵,他的手在抖,声音也在抖:“没法子,产后大出血没法子,谁都没法子,只能靠命!”

妙成被折腾了一整晚,早已累瘫,此时再也站不住了,扑通跪到地上,带着哭腔喊道:“不能靠命!我们都是命不好的人,靠命只会输!一定有法子可想的,她的孩子才出世,还没见过娘亲啊!”

许茂抓过一块又一块布巾,想要缓解出血,然而一切都只是徒劳。被褥上的血花一寸一寸地扩开,乌恰的身子一点一点地变凉。

妙成跪在她身边,眼睁睁看着她吃力地转过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怀里的阿木尔,就此,再不挪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茂连拖带爬地来到妙成身旁,推了推她,费力挤出一句话:“乌恰死了,外面的人好像要冲进来了,你带着孩子快走。”

妙成这才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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