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阳城西南方向三百里外,坐落着一座富庶而又安宁的城市,新州城。
这座城邦面积不大,但是城内水路纵横,把城内分割成大大小小的十余块区域。河岸上青砖小楼林立,河边倒映着垂柳扶风,河面上小舟同鸭鹅同游,不时穿过连接两岸的拱桥,先是头顶一暗,立刻又是一片豁然开朗。
一条乌篷轻舟之上,船尾立着一个撑蒿的少女,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她打着赤脚,穿着绣着鸟羽的短褂和阔腿的短裤,露出纤细而又结实的臂膀和小腿。乌黑的头发扎成清爽的辫子,仅用一只翠竹做的发簪簪起。少女手中一只长长的竹蒿,只是轻轻一点,小舟便轻盈地划过水边,在身后留下凌凌的波纹。
少女一边撑着竹蒿,一边用清亮的嗓音唱着当地的民歌:
“白朴孤村,
落日残霞,
轻烟老树寒鸦,
一点飞鸿影下。
青山绿水,
白草红叶黄花。
……”
声音随着轻舟,飘荡在蜿蜒的河水之上。
在小舟的另一头,迎风坐着一位锦衣少年,他的长发和衣袂轻轻飘动着,腰间的丝绦落入水面,随着碧波荡漾,但他毫不介意。他修眉舒展,美目微闭,靠在身后的乌篷上,似乎在品着少女灵动的歌喉,又似乎只是因为过于放松而睡着了。
小舟身旁,不时有其他的舟船滑过,舟上之人无不纷纷侧目,惊讶与这位少年俊朗的面容。他闭着眼睛尚且如此,如果醒来,不知道会露出一双怎样摄人心魄的眸子?
小舟飘过新州城的古玩街,花鸟市,转弯拐进热闹的民居区,一群妇人们在河边的青石板上浆洗着衣服,大声讨论着家里的长长短短,几个光溜溜的小男孩在浅水处相互泼着水花,岸上不时有敲着铜锣的小贩,走街串巷做着生意。
或许是被这喧闹声吵醒,少年缓缓睁开双眼,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犹如一汪秋水,明亮而又有些淡漠。
他带着些许好奇看着岸边缓缓拂过的人影,一个小女孩正在岸边玩水,抬头跟他对上了眼睛,嘻嘻一笑,对他挥了挥手,少年回以温柔的微笑,如同冬日暖阳一般。
撑蒿少女见少年起来,带着笑意问道:“客人,咱们已经快驶过了大半个城了,您接下来想去哪里呀?”
少年歪着头想了想:“现在觉得有些饿了,去能吃饭的地方吧!”
“行!”少女爽快地答应,“您想去哪一家酒楼食肆吃饭呀?”
少年再次靠上乌篷闭上双眼,说道:“你来决定吧!你划船划得这么好,想必推荐的酒楼也是不错的。”
少女“咯咯”笑出声,心想,这位小少爷说话真是好听。约莫半个时辰之前,她正在船坞搬货,这位衣着华贵的少爷走到她跟前,很礼貌地问她能不能带他乘舟游览新州城,被清俊的少年如此询问,她瞬间就羞红了脸。于是,她立刻就去船坞撑出自家小舟,想把里面的杂物拿出来,免得客人嫌小舟脏乱。少年却拉着她的手说:“不用了,这些物事你来回搬着也是麻烦。”
乘上小舟,少年问她:“这位小姐姐,我该怎么称呼?”
很少有客人主动问起船家的名字,少女立刻回答:“我叫芷兰。”
“真是好听的名字,念起来便觉得口齿生香。”少年赞道。
还是第一次有人赞她的名字好香,少女羞红了脸。这么体贴入微,而且一看就出身不俗的少年,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不多时,小舟在一处河边稳稳停下,芷兰对少年说:“少爷,上了台阶便是城里最好的酒家,叫做醉仙楼。一共五层楼高,在顶楼看日落最美了。说是什么落霞飞舞什么的,来新州城的人都会来这里坐坐。”
少年点头,轻轻一踮脚便落在了河岸边。他从身上的荷包里掏出几枚金叶子,放进少女手中。
“这实在是太多了!我不能收!”芷兰连连摆手。
少年坚持把金叶子放进她的手心:“或许撑蒿不需要这么多钱,但是听你的小调也是够了。”
说完,冲呆在舟上的少女摆了摆手,少年踏上台阶。
他果然去了少女所说的醉仙楼,这是一栋古朴的小楼,六边形状,除了一楼之外,往上四楼皆是六面雕窗,临窗设了桌椅案几,专门给喜欢欣赏风景的客人们享用。
少年进了酒楼,说想去顶楼雅座看风景。
小二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位少爷,真是对不住,今天顶楼的所有座位已经被定完了。要不,我给您找一个四楼最好的位置?”
“四楼的最好位置有顶楼的好吗?”少年问。
小二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回答:“当然不如顶楼的好了。我家酒楼在顶楼就只设四个厢房,东厢房罄竹最适合早上来喝早茶看日出,南厢房馨兰临着市集,可以俯视河道上小舟穿梭。北厢房青梅窗外是城外的紫云山,天气好的时候可以看见紫色的雾霭围绕着山巅,犹如仙境。但是要说最好的一间,肯定是西厢房菊篱了,它迎着南芳国最美的湖水洱湖,犹如是天宫落入凡尘的镜子一般,水面碧波无瑕,映照着天空,飞鸟,游船。最美的时候莫过于每天的日落时分,太阳把太空映得红彤彤的,天空把湖面也映得赤影迷离。再加上几只归巢的飞鸟,正是应了那句诗,‘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所以我家酒楼,又被成为‘小滕王阁’。”
小二似乎没有少跟人介绍自家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