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视良久,殿中的温度一降再降。
景王拭泪道:“二哥六弟如今不是探寻此事的时候,父皇仙逝乃国家大事,需得快些料理才是……”
他转头问道:“温总管,父皇可留下了懿旨,将大昭国祚交予谁的手中。”
岐王闻言,双目微垂,率先避开顾子衿的视线。
温如海低下头来,毕恭毕敬道:“回景王殿下……,皇上留下懿旨,待众臣齐聚紫薇宫后,奴才便当着众臣的面宣旨。”
“父皇没有告诉过你,他传位给了谁吗?!”开口的是一直沉默的云王。
温如海垂下头来:“这……这等大事,皇上自然不会让奴才晓得,奴才又怎敢私窥御旨呢?”
“臣祈珏携百官恭送圣上圣驾……”
“臣妾贵妃陈氏携六宫恭送皇上圣驾……”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的响在殿外,紧接着“微臣恭送圣上圣驾”和“臣妾恭送皇上圣驾”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在殿外。
“钰王殿下,朝廷百官和后宫嫔妃都到了……”温如海走了过来,微微俯身道。
此话一出,云景二王面露异色。
虽说大昭并不重前朝立嫡立长一说,但此时东宫未立,遗诏未明,温如海这话要问也应该问为长为嫡的岐王。
这不就正是告诉了在场的人,惠帝遗诏的内容了么。
云王立即道:“既然如此,还请六弟主持大局。”
景王亦从旁附和。
我微微偏头,瞄向一直沉默着的岐王,却见他一直眉目低垂,神色淡淡,不为所动。
他在想什么?
他本为嫡为长,也一直颇受惠帝器重,如今得知惠帝心意所属,会不会心存不甘?
响起惠帝临终前的嘱托,我揣紧了袖子里的免死金牌。
这几天一定要把惠帝的话带给岐王,不能再拖,以免夜长梦多。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响在耳畔,顾子衿站起身来,由温如海引送着往殿外走去。
云景二王紧随其后,神色凝重。
而岐王仍然跪在原地,我站起身来,正准备朝他走过去,却听他道:“父皇仙逝时召见了你,你在他的身旁,那时他的身体怎样?”
我走到他的身边,轻声道:“病入膏肓,形同枯槁。”
他抬起头来,双目赤红,抿唇瞧我:“你说,他并非突然暴毙,却唯独召见六弟……我这个儿子在他心里,究竟是儿子,还是一枚分权的棋子。”
“殿下,皇上临走前嘱托过我,说他要跟你说的话,都在曾经送你的兵书之中,那里面或许能够给你答案。”我淡淡地说道,却对免死金牌的事情只字未提,只说了兵书的事情,毕竟……岐王不一定会做出应得一死的事情。
若能够不用,当然便不用最好。
“殿下还是先到殿外去吧,文武百官面前,殿下更应该做好表率。”我朝他盈盈一拜,慢慢退到殿外。
殿外的的嫔妃,大臣齐齐跪了一地,紫薇宫内挂满了白帆。宫女太监还有侍卫都跪在宫外的长廊外,殿门大开,从内朝外极目远望,满是人山人海。
我一眼看到了顾子衿,此时他已经是身披孝衣,跪在紫薇殿前的第一步石阶上。
我垂头轻移到祈珏的身边,撩开裙摆跪在雪中。
本已经停息了的风雪又在片刻前落了下来。
帝王之丧,天下同哀。
温如海站在殿前,眉毛上落了些许雪花,他扫了扫浮尘,将尘柄挽在臂间,高声道:“请皇上御旨——”
殿下跪着的人群齐声道:“参见皇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钰王皇六子萧钰,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钦此……”温如海从徒弟小钟子捧到头顶的手中拿起明黄的御旨,当着众人的面缓缓展开,高声宣读。
“儿臣遵旨……”顾子衿朝温如海手中举着的御旨附身叩头,然后高举双手,缓缓接过温如海手中的御旨。
他站起身来,冬日凛冽的寒风吹起了他的头发。此时此刻,他不再是往日里不受待见的皇六子,而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然而,殿门口某个高大颓然的身影迈出门槛的时候,整个紫薇宫寂静得能够听到雪花落到发丝上的声音。
岐王步履沉重,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像是要把紫薇宫压垮似的。
我同周遭其他人一样屏住呼吸,难道……难道他真的要在文武百官的面前,质疑顾子衿,同顾子衿一争这最后的位置吗?
我微微转头,却见跟随着岐王的那些部下正蠢蠢欲动。
我的心里不由慌乱了。
若岐王这时候发难,依照惠帝曾经左右摇摆的态度,岐王未必不能扳回一局。毕竟,他手握兵权,还有人心。
眼睁睁的看着岐王拾阶而下,顾子衿抿唇不语,温如海面露难色。
就在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岐王不会善罢甘休的时候,他却突然朝顾子衿撩袍而跪。
“儿臣……谨遵父皇御旨……”他慢慢的低下傲然的头颅。
大家都明白,这一拜,不是拜的顾子衿,而是惠帝。
岐王没有一争之心,他的那些部下也终于不再虎视眈眈。
“微臣叩见新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祈珏这一声似乎点醒了尚且被岐王惊愣的百官们,众人纷纷应和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子衿道:“先帝新丧,朕特赦天下,免去牢狱死刑,以为先帝积福。”
众人凝神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