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月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婵娟推到了门外。无奈地躬身行礼,吟月只好就此告退。婵娟关上院门,拢了拢衣袖便坐回刚刚的石凳上,院内挂了不少红色的宫灯,衬得整个院子清幽寂静,倒是个放松心情的好时刻。
茶汤煮得咕嘟冒泡,婵娟将下巴垫在胳膊上,将头一歪,就这般愣愣地瞅着那火苗在夜风中忽明忽暗。就在此时,院墙处却传来一道不知是什么东西轻轻落地的声音。婵娟揉了揉眼角,疑惑地向刚刚有所响动的方向望去,心底先是一惊,只感觉有一道隐约模糊的身影。
待那道人影走进几步,这才显现出一个大致的轮廓。虽然还未瞧见那人的模样,可那一瞬间,她的心底早便知晓此人到底是谁。
到底是什么感觉呢?惊喜?意外?还是……不可置信?
是啊,任谁都不会相信,那个已经继位魏王,本该在邺城享受富贵荣华的人,竟抛下自己的一切,甚至是生命,来到东吴,来到她的身边……
眼泪不听话地排队汹涌到眼眶,婵娟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见对面那人打算更进一步,竟率先转身飞快地奔进屋去,然后自屋内狠狠插上房门。
就当这是她的一场梦吧,一场幻想了五年的梦。可这个梦不该真实发生,若是孙权得知如今的新魏王竟孤身一人出现在东吴,那他怕是有来无回了罢?那她又怎能拿他的性命去赌呢?
曹丕看见婵娟的那一刻,心中浪花翻腾,以至于他都分不清自己到底该以怎样的速度走到她面前,告诉她,我来接你回家。
当年的他从孟津打马归来时,望着抱作一团的青玉和杜若,望着婵娟那已然空荡的卧房,心中歇斯底里,他想哭得酣畅,他想笑得疯狂,可最终他只是将手中的长剑一扔,然后转身离去。
原来在你心底,竟是这样看我的么?原来连你也以为我奔劳不眠,只是为了追逐权势吗?若你当真如此认为,那我便做给你看。待我得到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地位时,我再抛弃所有的一切,去接你回家。
如此,你便能明白我的心了吧?
当我放弃一切来江东寻你的时侯,我的心中是前所未有的畅快,没有江山,没有天下,没有百姓,我只是你一个人的子桓,我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来寻你。
婵娟靠在门上,心中似有万千蚁虫在啃咬,耳中充斥着千万道声音,他们都在告诉她说:快些开门吧,你知道自己有多想他。
可她还是死死靠在门上,手指狠狠抠进了血肉之中,脑海里这才换来一丝清明。子桓,你知道吗?当你愿意放弃天下,放弃生命,跨越千里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便知道,婵娟的这一生,值了。
可是不可以,你不可以陪我死在东吴,死在自己即将成为一位帝王的时刻。
感觉到门外的脚步声缓缓靠近,婵娟紧紧阖上眸子,抢在那人开口之前,冷冷道声:“你走吧。”
那人只是稍稍一顿,仍是继续稳稳行到婵娟门前,一开口,婵娟的泪水便猛地掉落满地。
他说:“娟儿,是我。”
是你,我怎会不知是你?可就是因为你,我才会如此害怕,害怕会因为我而让你受到伤害。
“魏王请自重,婵娟如今是吴侯的姬妾,魏王深夜到访已是无礼,莫要再多添是非才好。”
婵娟咬牙说出几句口是心非的话来,曹丕闻声却轻轻一笑,手指抚上婵娟映在门框上的背影,眸光缱绻温柔,却只道了句:“傻瓜”。
“婵娟已是他人之妇,魏王还是请回吧。”婵娟刚刚说出这句话,便感觉身子被人猛地捞进怀中,后背依旧抵在门上,只是中间环上了那人有力的手臂。
曹丕痴痴望着婵娟的模样,口中说出的话却是笑意不减:“傻瓜,窗子开着,关门又有何用?”
婵娟:……
曹丕将她扣进怀中,声音低缓深沉,道:“难道你就不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