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这才搞懂,这股八路原来是被日本人赶进关门山的,怪不得放着好好的平原村落不住,跑到山寨来借粮。他想,尔等残兵败将、穷途末路,未必还剩多强的实力!有了这个底蕴,师爷的胆子壮了起来,他开始愁眉苦脸地对八路军长官诉苦,说山寨人马好久不出山,粮草也很紧张,根本拿不出八路军要求的那么多,云云。
起初还注意聆听的魏鑫,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他意识到这个山寨师爷在耍滑头,如果制不住他,自己这趟肯定要白来。7连长不动声色地从身旁的通讯员那里要过了自己的铁索鞭,展开了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师爷禁不住吓了一跳,以为这个八路军长官要动手捆绑自己,待凝神打量了那铁索鞭,方明白此乃一件习武用的冷兵器。
“这位师爷,八路军是抗日队伍,我们在山外跟日本人血战,你们这帮土匪才能躲在山沟里享太平;如今我们跟你们提出借粮,竟敢推三阻四的。你这个小老头可别忘了,你们的钱粮,都是打劫平民百姓霸占来的,现在我代表国民政府军委会,勒令你们立即如数交粮!”
师爷心下当然不服:代表国民政府军委会?笑话!你们八路军原来也是对抗国民政府的匪军,否则怎会干出现在的绑票赎人的勾当?去年才投降了国民政府,摇身一变成了官军;这一转眼,竟然大言不惭地代表起国民政府来了!
但这番想法师爷当然不敢明说,他注意到,两挺轻机关枪正趴在不远的地,几个应该是机枪手的士兵在煞有介事地擦拭——那无疑是在擦给他看。师爷没见过日本人的歪把子,但那挺油光光的捷克式,他则是心知肚明的。
“八路长官辛苦!请息怒,既然贵军刚刚经历血战,想必人困马乏,小老儿斗胆邀请魏长官还有其它的长官,先到敝寨小坐,敝寨备下酒水,向抗战英雄略表寸心!”
师爷故作殷勤地说出了来之前想好的一条计谋。他的盘算是,如果八路军当官的肯进山寨,可找机会一举拿下,再提出与他们交换“肉票”;如果对方不敢进山,也能侧面证明他们来犯力量并不强大。
魏鑫却呵呵大笑起来,他猛地扬起手铁索鞭,干净利落地在空抡出了一记脆响,险些将师爷吓了个跟头:
“好啊,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我们八路军,向来讲究官兵平等,师爷既然要请吃饭,我带全连,一起进山去吃你们大当家的一顿!请带路吧!”
师爷此刻,终于领教了这个八路军长官的厉害。
怎么办?全连一起进山,那还不得当场把山寨灭了!是继续周旋,还是赶紧找个借口脱身?正尴尬地犹豫间,山寨那边突然起了骚动,师爷回头一望,吃惊地发现,大当家的竟然亲自带着几个人,走出来了。
在一片片乌黑的枪口监视下的刘五妹,强自镇定地来到了师爷的身边,师爷不明里,只好给她和八路军连长互做介绍。
魏鑫不曾料到,传说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刘五妹,竟然颇有几分姿色,看年纪也不算很大。一时间,很少与女人打交道的八路军连长,感到了几分不安和局促。
刘五妹是犹疑再三,终于下决心亲自出来与八路军谈判的。
女匪首固然很清楚师爷的角色不足以定江山,但更主要的,还是之前与八路军的那场恶斗,至今成为她的一大块心病。眼下,一方面八路占据了关门山的出山要道,断了黑石崖山寨的自由和财路;另一方面,回明显是吃了亏的八路军,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随时可能找门来寻仇,与其提心吊胆地在这里混吃等死,不如趁着这股不期而遇的八路军“借粮”的机会,与对方开诚布公地摊牌:舍出一批粮草,换取对方的谅解与合作,双方在关门山内外划分界限,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及至听师爷简短说了魏长官的这个连刚刚在山外与日军激战过,刘五妹更拿定了主意,这个挎枪佩刀的女匪首,竟然屈下身体向八路军连长微微一福:
“魏连长率部与日本人大战,实乃抗战英豪,小女子诚心诚意,邀请魏连长和贵军全部到山寨歇马。”
看着刘五妹屈身作福,魏鑫则大为窘迫起来。
捉了对方的人并逼迫其拿粮草来赎,这本身有违道义,而对方的当家的,偏偏又是个如此讲礼数的女人!七尺男儿的八路军连长,这一刻颇感汗颜,一张国字脸,登时胀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