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阵风
中元节将至,西南边境的人又非常信佛,最近前来永安寺拜佛的人有很多。司濛是赶在最后一波到的,那时已经临近傍晚。
天光半明半昧,青灰色的屋脊掩映在无数翠绿浓淡间,远远望去,仿佛漂浮在云端,分外不真实。
“袁叔,您先回去吧,我住个几天也就回去了。”司濛伸手接过管家袁叔替她从后备箱里取出的银色行李箱,抬头望了眼有密度的天,轻声说:“天快黑了,您抓紧点时间。”
袁叔是司家的老人,从十八.九岁的年纪就开始留在司家做事,跟着司靖淞走南闯北。司家是做木材生意发家致富的,袁叔在其中起了重大作用,功不可没。
如今他年过半百,不仅仅是管家,更是亲人。司濛每每和他说话都规矩地用敬称。
袁叔的儿子袁实也是司濛大哥司演的得力助手。
“那成四小姐,我就先回去给老爷复命,你自己注意安全。”袁叔留着板寸头,前额饱满,古铜色的脸上笑容可掬。
她微微点头,“放心吧。”
目送黑色的雷克萨斯行远,司濛这才拉起拉杆慢慢地往寺里面走去。
远处铜卜山山顶苍翠欲滴,仿佛一块莹亮剔透的宝玉衔在天际,微微倒映在人视线里。
司家人历来信佛,她却是家族中最没有佛性和佛缘之人。一年难得来一趟永安寺。
父亲早就和住持天一大师通过电话,寺里的和尚一早就知道会有一位贵客远道而来。
她堪堪走到正门,便有小和尚匆匆迎了出来,“是司小姐吧?师父命我来接你。”
“嗯,我是。”她点头,对着来人颔首,“麻烦小师傅了。”
“请跟我来司小姐,师父在后院等你。”小和尚自然地接过她的行李箱提在手里,拉杆也不知道收一下,抬步就走。
司濛赶紧从后面跟上,边走边私下打量。
庙还是那几座庙,几经修缮,但还是尽显迟暮之态。树还是那几棵老树,五棵百年的老樟树,外加十多棵青松翠柏。
一年未曾前来,寺中并未见有太大改变,还是她所熟悉的样子。
到了晚间,寺里烧香拜佛的香客也少了许多。偌大的古寺也逐渐清净下来。一股股浓郁的熏香夹杂着清淡的樟木香揉在空气里,挥之不散。
她探出鼻尖嗅了嗅,总觉得有那么点心神晃荡。
天色已暗,古寺里渐次亮起了灯。
暖橘色的灯光落进眼底,百年老寺的祥和宁静扑面而来,她似乎找到了一点点慰藉。近日以来糟糕的坏情绪也很快得到了缓解。
小和尚带着她穿过两条清幽寂静的长廊,后院便到了。
后院石桌上煮着清茶,水汽缥缈,蒸腾而上。
上好的六安瓜片,茶香四溢,顺着清爽的夜风不断送入鼻尖。
司濛深吸了一口气,清新的茶香混着沁凉的空气一道纳入鼻腔,五脏六腑似乎都被茶香填充满了。
天一大师出了名的嗜茶。不单饮茶,也搜罗各方好茶。每有贵客到访,大师必以名茶招待。
此刻大师正在侧着身子与人攀谈。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坐于古旧的石桌前,像是两座静默沉寂的佛像。因为隔了一段距离,谈话的内容无从得知。
她微微抬头,视线落在远处,单看到那个侧影,一瞬间,她竟然觉得有几分眼熟。
走近后,小和尚俯身唤一声:“师父,司小姐到了。”
天一大师旋即放下瓷杯起身,与此同时那人也转头朝司濛的方向看过来。
下一秒,他站了起来。
两人的视线隔空交接,司濛呼吸猛地一滞,心脏蓬勃而剧烈地跳动起来,砰砰砰响个不停。额角凸起,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开始翻滚沸腾了,不断敲击着她的太阳穴。
靠靠靠,真是冤家路窄啊!
隔了两三步的距离,两人面对面站着,视线交接,男人的目光意味深长,嘴角上扬,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天一大师看着司濛,目光一如既往的慈祥悲悯,捋着斑白胡须微笑,“令尊早前便来过电话,老衲早已恭候多时。司小姐,数月不见,别来无恙啊!”
司濛眉目恬静,微微一笑,笑容很浅,但却不敢敷衍,很是庄重。
天一大师于她而言是长者,更是恩人。当年最抑郁的那段时间,父亲将她送到永安寺,幸得大师开解,她才得以走出困境,重获新生。
所以面对天一大师,她必须恭敬谦和。
探灯强烈的光束从左手边射出,晕暖的灯光映照着年轻女子半边精致的侧颜,光影交错,说不出的温婉与恬静。
她轻声说:“大师您客气了,司濛此番前来怕是要叨扰大师一阵了。”
大师转着手中的佛珠子,动作放得十分缓慢,气息徐徐,“司小姐言重了,盂兰盆节法会将至,寺里人多才热闹。”
和天一大师寒暄间,司濛的视线却一直往四处飘,拼命避开那人。
这年头还没什么能比一.夜.情对象见面来得尴尬?
这人西装革履,满身的派头,气质清冷而矜贵。
能让天一大师亲自接待的必然是贵客,身份必定显赫。司濛暗中猜测这人的身份。
“这位是?”出人意料的一道男声,恰如雨打芭蕉叶,清透嘹亮。
司濛:“……”
司濛心里无比怨念,真想立刻遁地走人,落个清净自在。
亲,咱们装作陌生人不好吗?非得认识一下不可?
她敢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