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大雪仿佛永无止境。
云逍仙帝的死让他们的尊上把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无边雪境。
这雪什么时候会融化,没有人知道。
或许永远也不会有融化的一天。
所有见过这封神一劫的天魔都不会忘记这一天,天地间亮起的光芒刺目到极点,随后一切都归于虚无,整个世界被冰冷的大雪覆盖,进入了永恒的冬季。
楚逍死了,楮墨也没有再留在魔界的理由。
他离开了大雪封境的城池,独自一人走进了茫茫荒野中,也没有去问那个人他到底是崇云还是重华。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就算他真的是崇云,从头到尾都是他,一直没有变过,那又怎么样?楚逍已经死了。
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会在意这种事,只有他一个会在意自己眼中看到的究竟是他的师尊,还是另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换做是其他人,在意的不过是自己能不能从这个替身身上得到安慰,把眼前的人就当做是自己怀念的那个,然后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楮墨觉得,楚逍真是世界上最傻的人了。
他们大概永远不会再见面了。
这回不是楚逍故意躲着自己,而是天地间再没有这样一个人,曾经把自己从秘境中带出来,跟自己一块长大,让自己全心全意地讨好,为了让他更喜欢自己,去化形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他在这个世界上来过,最后留下的只有两样东西,一块他一直带在身上的玄晶,还有一个从他的独我乾坤里诞生的小婴儿。
那小婴儿真像他,精致的五官,小小的身子,躺在自己怀里用力地握紧了拳头,伤心地大哭着。楮墨用自己的外袍把这光溜溜的幸伙包了起来,看他在衣服里踢蹬着,发出稚弱的哭声,仿佛连这刚出生的幸伙也知道,从今日以后,他再也见不到这个在天劫下保护了他的人了。
那无边雪境已经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背着一杆方天画戟的青年在荒原中一步一步地走着,眼眶渐渐地发红,走着走着忽然蹲到了地上。他用两只手臂环抱着自己,叫着楚逍的名字呜呜地哭了起来,一如当年被带离父兄亲族身边一样无措,一点也不像一个威风凛凛的妖皇。
风雪拍打在门窗上,不断地发出声响。
值守的侍女们换上了稍厚的衣物,十不存一的元力无法支撑她们用术法保持身上的温度。寝殿的门关着,微弱的光线照不进来,只有墙上镶嵌的夜明珠发出幽幽的光芒,照亮清冷的空气。殿里今天也依旧十分安静,只有寝殿深处隐隐传出婴儿的哭声穿透了门窗,落在侍女们的耳中,令她们感到心疼。
这个小婴儿,是云逍仙帝留下的,在他灰飞烟灭之际,被他从劫云中送了出来。
这就是她们未来的少主了。
虽然觉得这个孩子的出生禁忌,但他这么小,这样日夜不停的啼哭,无论听在谁耳中都会觉得不忍。
……何况他身上还有一半的仙氮脉。
寝殿中只有尊上和这个幸伙,没有其他人,尊上会哄他吗?他有可能去管这样啼哭不止的婴孩吗?侍女们并不这样认为。
云逍仙帝是在他面前神魂俱灭,化作飞灰的,在这幸伙被抛下来的时候,他接都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冲向了那团刺眼光芒。她们想,若不是当日青崖老人动用了十成的力量按住了他,他恐怕早已经冲进了劫云中,跟云逍仙帝一起灰飞烟灭了。
不过从那日起,天魔之间就不知从何处流传出了这么一个消息——传说中的羲和至宝,轮回玉玦,早已经认了重华魔尊做主,当日哪怕他真的冲入劫云之中,和云逍仙帝一起被劫雷劈成齑粉,也依旧还会活过来。
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他都死不了。
没有前生,没有来世,诞于虚空,不入轮回,这是天魔。
得到了轮回玉玦,就能够逃离这样的命运,同人一样有了转世机会。
这大概是所有天魔都梦寐以求的事,她们却猜到,这所有魔族中大概只有她们尊上一人,不想要这羲和至宝。
比起一人独活,他或许更愿意跟云逍仙帝一起烟消云散,不再留存于天地之间。
风雪刮得越发紧了,由寝殿深处传出的婴儿哭声却渐渐弱了下去,侍女们心中一揪,不知道这年幼的少主究竟如何了,眼前浮现出那张小脸哭到憋过气去的模样,简直想要壮着胆子冲进里面看上一看。
尊上再为云逍仙帝的死消沉也好,这毕竟是个孩子,是一条幼小的生命,还是云逍仙帝在劫雷中硬是拖到他平安降生才放弃再挣扎下去的理由,哪怕为了云逍仙帝,他也应当好好待这个孩子,不该这样任由他哭到没有声息。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给彼此鼓了鼓劲,转过身来,就要推门进去,结果手还没碰到门,眼前紧闭的殿门就从内里被打开了。尊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怀里抱着已经停止了抽噎,吮吸着自己的手指睡得正香的小婴儿。
两个少女的目光落在小婴儿可爱的脸上,见他在睡梦中也皱着小小的眉头,仿佛随时都要再哭出来一样,不由地又是一阵心疼。她们其中一个咬了咬牙,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看向魔尊,声音微微发颤却语气坚定地道:“尊上不该……任由少主这样一直哭,虽然他……他已经死了,但是这个孩子身上有一半他的血脉,是他的延续。若是尊上不耐照顾少主,奴婢愿……愿为尊上分忧,替尊上照看他。”
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