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又进来了几个阿姨,听到“变态”两个字眼,顿时像见了骨头的狗似的,闻着味就蹿了过来。
“你也看着了?”
“看见了呀!”
“我也是!就昨天,我看见他就在喷泉后面的树里!可吓人了!”
“就是!我那天也看见了,你猜搁哪呢?树上!我还以为是个塑料袋呢,老大一片黑影,结果我看见他鞋了,差点没吓死我!”
“那怎么办呀?”
“我跟物业说过了,但是人一来,他就跑了,监控也查不到。”
“这个小区真是待不下去了,我买的时候就冲着安全买的,现在倒好了,进来这么大个大活人也抓不住!”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半天,才注意到梁箫坐在一边,她听得还很认真。齐阿姨拉着她:“我告诉你哦,你赶紧找一个男朋友,晚上跟你一起回家,不然你一个人真的不安全。”
“报警了吗?”梁箫问。
几个阿姨叹气:“警察来了一趟,也找不到人,只能是再见到人的时候找他们了。”
沉默半晌,一个阿姨突然道:“我觉得这个人有点诡异。”
另一个阿姨立刻附和:“是吧?我也觉得很诡异,怎么监控就拍不到他呢?”
“……说不定是鬼呢!”
“啊呀!”齐阿姨吓得跳了起来,“别说了,别说了,跳不跳了?”
众人一看表,这才发现早已经过了正常跳舞的时间,于是把这事很快地抛到脑后。活到这把年纪了,即便真有鬼神,也只是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她们好歹也是说着“老娘无所畏惧”长大的人。
梁箫倒觉得事情不简单,她想起了那个出现在她休息室的贼。同样的黑影,同样的悄无声息,监控下同样的“隐身术”。
也许贼盯上了塔?又或许,她的一系列病症其实都跟他有关?
梁箫花了一整天的时间,试图理清所有事情的联系,她套着雨衣,在小区里走了一下午,但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雨天贼也要收工啊,她想。
正想着,忽然在楼下看见一团黑影。她本能地惊了一下,心想,说小偷小偷就到。
雨下得并不小,天也黑得很快,那团黑影龟缩在墙边,躲在屋檐下面的一小片空地下,半边淋湿的衣服成了一个龟壳的形状,把他的头扣在里面。走得近了,梁箫才慢慢看清那个人起伏的轮廓,和他格外大的粗喘声。
她默默在心里衡量了一下,高大,可能还有病。看了一眼三米开外的监控,里面的“红眼”早就灭了,她又在心里补充了两个字:惯犯。
梁箫默默地往后退,一直退了两三米远,才掏出通讯仪,“滴”地一声,按下了紧急按钮。
“你好,我这里发现一个疑似小偷的人,我——”
听到她的声音,那团黑影突然抬起头,“嚯”地一下坐了起来。
梁箫的话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她看见那团黑影迅速地、跌跌撞撞地向她跑来,然后一下摔倒在她面前。半旧的大号风衣里,慢慢露出一张涨红的脸,雨水顺着他满头满脸地流下,他用手拨开头发,露出一双纯黑色的眼睛。
然后,他冲梁箫笑了一下。
梁箫愣住了。电话忘了继续讲,手还半举在嘴边。很像,她想道。
她按掉了电话,蹲在他面前,呆呆地看着他。
“你是谁?”
他只是笑。
“你不住这。为什么进来?有什么目的?”
他还是笑。
“你去过空岛,偷了我什么东西?”
他摇摇头。
“不可能。”梁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出乎意料的,那手是软的,热的,粗糙的,肉色的。
不是他,她想道,偷东西的不是他,再怎么可疑,一个人的皮肤是不可能短时间内迅速改变的。她忽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心里竟然有些宽慰。
“我会联系警察,让他们带你走。”梁箫说道。
“不行!”地上的人突然叫起来。
梁箫被吓了一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还以为是个哑巴呢,竟然说话声音这么大。
他慢慢坐起来,跟梁箫面对面,两手遮在眼睛上,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不行。”他又说了一遍,这次更坚定,“我不是贼,没偷东西。”
“那你为什么鬼鬼祟祟,到处躲着监控?”
“我没有。”他又说了一遍。
梁箫忽的冷声道:“你不要撒谎了,待会儿警察就来了。”
“你没打电话……。”他被她的语气吓住了,小声说道。
她站起来,冷眼俯视着他:“那你要怎么样?你不走,我现在就打。”
他蹲在她脚边,不敢去碰她:“我没有家,没有地方去。你不要报警。”
“说谎。”梁箫说道,“流浪汉为什么能这么准确地躲过保安和监控,流浪汉为什么不去餐厅,去路边?”
我不是流浪汉,他心想,可他不敢说。
他只能委屈道:“外面不安全。”
没有进行虹膜认证,没有钱,没有通讯仪,他几乎寸步难行,只能没日没夜跟城市里的流浪者混迹在一起。这时候他才深刻地意识到,他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他不是人类。
他听见人们以平淡着不能再平淡的的口吻讨论着白菜,猪肉,大米,电费,以及金属人。人们不知道金属人长什么样,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物种,也不知道他们拥有怎样精确而复杂的基因,人们所知道的一切就是:空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