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敬王十八万大军在司州河内郡扎营休息,守军见了那密密麻麻整肃可怖的轻骑重骑,别说向汴都递消息了,就连见听见马掌落在青砖上的声音都抖得不成样子,从将军到士卒,无一不安分如同鹌鹑。
敬王人虽在南奔途中,却没错过一封大魏各地的密报,自然也不会落下岭南恭王病重的消息。
世子秦蔚已经尽可能封锁消息,却还是压不下去了。好在岭南富庶安定,即便恭王病重,也没出现人心惶惶的局面。
“秦道庭的儿子,有点能耐。”
夏白泉年纪比恭王稍大,翻过年去便是六十六了,但却无病无痛上马能战,身子骨比恭王健朗得多。眼下即便入了夜,他仍在与部将议事,双目炯炯,精神头不输青年。
他语气微妙地叹了这么一句,听的人却不能把他这话只当做一句普通的感慨。
众所周知,王爷一向并不喜爱世子,虽也请来天下名医为其疗养,对其有求必应,但却不愿意亲自教导世子,甚至不愿意和他多说两句话。若不是世子与敬王长得实在是像,众人都忍不住猜测世子是否并不是王爷亲子了。
不过夏白泉也不单单对夏临这样,对待其他的庶子更是冷漠,他甚至连某些儿子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估计在他心里,他唯一的儿子便是小王爷夏至。
小王爷文武双全讨人喜欢是不假,可他已经死了十多年了。
十多年,夏白泉还念着他还要给他报仇,对其他儿子,尤其是世子来说,未免太寒心了些。
帐中议事的部将大多是对敬王忠心耿耿的老臣,少数是格外出众的青壮年,在这些人中,约摸已有三成站在世子身后。就连他们这些外人听见王爷夸别人的儿子都觉得刺耳得很——夏临如今三十四岁,无论做什么,都没得过王爷一句夸奖。
他们都替世子不值。
而敬王说这话压根就没考虑过会不会刺别人的耳朵,也不怕手下人把这话传给他的儿子们,反正他们在他眼里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世子夏临顶多比别的有点用。
“秦蔚不过刚过二十……若是至儿还在,他俩可有得比了。”
终于有人听不下去,忍不住转移话题问道:“王爷,这恭王病重的消息与世子秦蔚有什么关系?”
夏白泉道:“秦道庭那个人,年轻时候就不要命,落了一身的伤病,这些年在岭南养着,一直没见什么病了的迹象,如今却突然传出他病重的消息,其中要是没有谁在掩人耳目,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当初本王给岭南的眼线定的是每五日一报,而这次却隔了整整十六日才将信送出来,期间必然有人封锁了整个岭南的消息,这人除去世子秦蔚,不做他想……至于那姓沈的节度使,他是有点本事,但控制整个岭南,他可做不到。”
众人沉默了一阵。鹰踏主将吴衡不禁奇道:“这不对啊,秦蔚没理由要封锁恭王病重的消息啊,即便如今帝位归属不明,他们姓秦的一声没吭,老老实实待在岭南,他想袭爵那不照样袭爵么?除非他……”
夏白泉冷笑道:“除非他们已经站队了。”
众人恍然。姓秦的进了皇嫡子阵营,所以要封锁恭王病重的消息,一来先不让他们效忠的主子知道以免引起动荡,二来借此装作不关心帝位更迭躲在暗处,等时机成熟便及时出手渔翁得利……
夏白泉道:“所以说,秦道庭这儿子,有些能耐。”
有青壮派的将领忍不住问:“那咱们在明秦氏在暗,该如何是好?”
须弥主将吕止重甲不离身,坐在客首好比一个沉默的铁匣子,听到这话,却开口讥讽道:“如何是好?谁告诉你夏氏在明的?”
夏白泉也不怪他无礼稽越,接着他的话茬道:“明面上的只有皇嫡长子和皇七子,暗地里谁失了先机谁又黄雀在后,还未可知呢……”
那青年将领话说的没水平,被老将与王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了面子,黝黑的脸涨得通红:“是!末将受教了。”
吴衡却皱眉道:“小张提的并非全无道理,秦氏知晓咱们的动向必然先于咱们知晓秦氏,如今咱们将十八万军师压向皇域,更何况王爷还亲自离了凉州……是得小心行事。”
吕止道:“岭南无重甲,有何可惧?”
吴衡道:“岭南无重甲是不假,但岭南军足有三十万,赤虎一马当先,雪漭穿林次之。但自世子秦蔚主事改换编制之后,我军便再没有与其演兵,有谁知道如今的赤虎、雪漭、穿林如何?重甲重骑编军不易,没谁看不见你须弥重骑大魏第一,但须弥也不过区区八万!若岭南倾巢而出,你当如何?”
吕止冷声道:“那我便用这八万人磨死岭南十八万!别说你还有十四万鹰踏拿不下剩下的十二万人!”
吴衡冷哼:“你说得容易!”
夏白泉呵斥道:“岭南动都还没动,你们俩倒好,在这吵起来了,有能耐留着和姓秦的打起来的时候再使!”
两大主将沉默。
夏白泉道:“姓秦的不动,本王偏偏要让他动起来!传我军令,出了河内之后,不再隐匿,全速向南!”
众部将得令:“是!”
次日,秦蔚收到了凉州传来的消息——敬王夏白泉携十万鹰踏八万须弥南下前往汴都。
恭王已被秦蔚“架空”一些日子了,不见不满,反倒每日乐呵呵的,全然不像当年那个独断专行说一不二的恭王爷,与普通人家颐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