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彻带着那卖皮货的马大哥进了三嫂小吃店,梨花嫂与何秀枝赶紧地去了后厨准备酒菜。桑榆看陈彻的样子,似乎对这个马大哥很是看重,便特意上前来多招呼了两句,又趁着陈彻去柜台那倒药酒的机会,扭头小声对他道:“若是贵客的话,带去上马道的正经酒楼招待岂不更好?”
陈彻摇摇头道:“你待会儿过来,马大哥有话带给你和南山,正经事。”说完倒了药酒过去了,低头与那姓马的汉子说了两句什么,然后扭头对桑榆道,“我俩去后宅厅里,你有空了赶紧过来。”
姓马的汉子回头示意一起来的弟兄们在店里候着,便跟着陈彻穿过角门,向院里走去。只留下桑榆还在原地愣神。
桑榆心中不由地好奇起来,她不认识这姓马的汉子,搜遍记忆也无半点印象。而看刚才的情形,这人似乎带来了什么至关重要的消息,这不由地让桑榆有些茫然又有些紧张。正好,这时候梨花嫂端着几个冷盘给送到前面店里来了,左右瞧瞧没看见人还有点奇怪。桑榆赶忙上前将酒菜接了过来,让梨花嫂在柜台那盯着,她抽出身来,赶紧地去了后宅厅里。
后宅厅中。
桑榆先将下酒菜一一摆放到长木几上,分别是一盘洒了芝麻与香油的盐水长果豆儿(花生米)、一盘山珍丸子、一盘卤凤爪、一盘五香鸭杂、一盘豆干卤蛋拼盘、一盘卤猪蹄。从这下酒菜上也看出了梨花嫂的精明,她一见来的是草原的汉子,没用精巧的小碟子上菜,直接来的大盘子,而且上了六道冷盘,其中两素四荤,可谓投其所好。
桑榆刚将菜品摆好,直起腰来还没说话,就见那姓马的汉子从长椅上站了起来,从怀里恭敬地掏出了一封火漆封口的信件来,递向桑榆道:“桑榆大姐,这就是公孙先生托我带来的信,请您或者季兄看完了立刻烧掉。”
桑榆过了这个年才十八,听他一个看起来至少有三十多岁、威猛彪悍的汉子喊大姐不由地有些好笑,却也知道这是对她的尊称,表示敬重的意思。再一回味他的话,公孙先生?
桑榆忽然想起溪河先生曾说过的话:“我复姓公孙,单名和,字仲德,祖上乃西京人士。”
桑榆脸色大变,顾不上说什么问什么,一把抓过那信来,用手使劲抖开,连忙看了起来。信只薄薄一张纸,上面写了两句话,确切地说是八个字:勿称弟子,慎用竹牌。落款是“溪和”两字。
桑榆看了不得要领,却也知道不是什么好消息,她深呼吸了一下,稳了稳心,才向那姓马的汉子仔细询问道:“马大哥与溪……公孙先生是故交?先生他在蜀都可好?马大哥可否将先生托你带信的情形仔细与小妹说说?”
听桑榆称呼他为“马大哥”,那姓马的汉子拱手道:“不敢不敢。我乃……西京人士。先生他在蜀都……尚好。先生特意交代我带一句话,说是‘见信勿慌勿念,此乃未雨绸缪,并非有甚麻烦,让你们一切依信行事即可。’”
桑榆见问不出什么来,只好先作罢,转而道谢道:“有劳马大哥了。”
那姓马的汉子闻言没说什么,只是递过来一个东西,桑榆心里有点乱,下意识地接过来,发现是火折子。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当着他的面将那信连同信封一起烧成了灰烬。
桑榆感觉到溪河先生在蜀都状态不妙,她心乱八糟的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她与季南山的力量真是太微小了,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可想。桑榆想到这里,心里更加的难受,人在长椅上坐着,但心神早不知道去哪儿了。陈彻见她这样,停下了吃菜劝酒,默默地端着酒杯,转过脸来看她。
一开始,桑榆是没有感觉到陈彻在看她的,但过了一会儿,酒桌的安静总算引起了她的注意,也自然而然地发现了陈彻的目光。
这是桑榆第二次仔细看陈彻的眼睛,这是叫桑榆很羡慕的一双澄澈清明的眼睛。除了陈彻,桑榆从来没发现任何成人还能保有如此清澈的一双眼。这双眼睛仿佛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让人与他的视线一对视,就会不由自主地陷入到这双眼睛所蕴含的气场中去。桑榆忽然觉得心不再那么焦躁了,整个人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陈彻几乎立即就发现了她的变化,他故意用很轻松的神态冲她挑了挑眉毛,眼睛里有笑意缓缓漫上来。这时陈彻终于又动了起来,他放下酒壶对桑榆认真说道:“桑榆,有很多事我们做不到就是做不到,着急、害怕、焦躁、不安……再怎样还是做不到。要我说,做不到就做不到,要真的事到临头了,那就做自己能做的所有就行了。”
陈彻用手里的筷子往旁边指了指,又往上扬了扬道:“剩下的,交给能做到的人来做;再剩下的,交给老天爷。”他再一次认真地看着桑榆的眼睛道,“这样!就行了。”
他刻意加重了“这样”两个字的语气,桑榆觉得再一次刷新了对陈彻的认知。最开始,桑榆觉得他有点……傻;后来桑榆觉得他那不是傻,或者说其实他傻得挺纯真的,比那些所谓的人精要好得多;可现在桑榆才意识到,陈彻才是真真正正的明白人一个。
真真正正看透了这个世界的本质,反而表现得有些“返璞归真”?桑榆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但她对陈彻是彻彻底底地服了。
桑榆没有再多想什么,她转头对姓马的汉子道:“马大哥,不知道你是否还要回蜀都?若是要回的话,烦请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