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娇娘闻言大惊失色, 嘴角阖阖,却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知道本能的摇头。
小满怜悯的看着她:“娘亲贪心了, 既要享受陈家的荣华富贵,又不堪忍受宋宝宁和婆母的冷嘲热讽, 哪有这等好事?”
容娇娘摇了摇头:“不,我不是这样……”
可是是哪样,她又说不出来。
小满走近她跟前:“跟着我就那么不堪吗?我虽然比不上陈家是官宦显贵,可好在一衣一食,俱是我亲手挣的。至少不用看宋宝宁颜色。”
“以前我们一家在沅江码头颠沛流离时, 娘亲熬夜做绣活毫无怨言, 为何去了陈府就变得好逸恶劳一心只想着坐等其成?”
容娇娘抬起头看着小满,满脸的哀求:“小满, 你不知道,我没有生个儿子,如今既然你爹爹回来了,我就有希望了。”
“你是女儿家, 总归要嫁人的,我孤苦无依, 指望谁去?”容娇娘虽然看到了小满的能耐, 也知道小满比双溪村里的大部分姑娘家都能干,光是能将全家人从乡下一路带到汴京, 就是多少男子都办不到。可是容娇娘心中担心, 再能干也是个姑娘, 嫁了人也是别人家的人,到时又该怎么办?因而嘴角阖阖,终是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小满心生怜悯,容娇娘满脑子的封建糟粕,当初算计她,也是为的讨好侄子容安,如今巴在陈家不走,是为了自己的养老,一则想生个儿子,二则觉得小满是女孩儿,不会给她养老。
小满想到这里,收起心中的情绪,诚诚恳恳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明白你是担心我不兑现承诺,你且放宽心,今日里我给你保证,今生有我一口饭,便不会饿着你,若是你担心我嫁人抛下你不管,我向你保证,我出嫁时将我名下的产业拨出一半给你养老。”
容娇娘闻言大惊,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看着 小满,小满看她神情,似乎是不相信,就又重复了一遍。
容娇娘这才缓慢说道:“小满,家中女儿的财物须得是做父母的保管,你那些产业,是你父亲仁慈方允许你自己经营的。若是你全部拨到我名下,上了我的嫁妆单子,待到你出嫁时我定会拨出部分给你。”
小满无语了。原来她老人家是这个想法!小满本来想的是给她一半产业傍身,没想到她老人家原本想要的就是小满的全部资产,还说出嫁时给她拨一部分傍身,真是仁慈啊,小满无奈的问:“您真是这么想的?”
那陈夫人见小满毫不拒绝,胆子也大了,初来时那副畏畏缩缩伤心憔悴的样子荡然无存,她直起了腰板,苦口婆心劝小满道:“儿啊,我是做母亲的,怎么会害了你?你也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你就依照娘说的去做。”
小满无语,不是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吗?自己前身里孤身一人,从小就非常羡慕别人有爸爸妈妈,她独自一人时,也偷偷发声“爸爸”、“妈妈”,想知道叫爸妈是什么滋味,更想知道有爸妈是什么经历。
此生来到大宋,有父有母。原以为可以圆了前世的遗憾,体验下承欢膝下的温暖。
没想到遇到的却是一对这样的父母。父亲含含糊糊入赘了当朝太师家,而且有很大的嫌疑是抛弃妻子;母亲则懦弱胆小,初期还时有温情,没想到认了父亲以后却变得自私自利,连自己的财产都要贪去。
只是不知道这个想法是荣娇娘自己想出来的,还是陈大人唆使的。小满怀疑多半是陈大人提出,让荣娇娘上门来卖惨,再说几句软话,让小满回家,并且将资产给她。
小满心中暗暗庆幸,多亏了宋神宗,有意提高妇女地位,让女子也可以独立的成立女户,不需要别人恩准。小满自打从陈家出来,就去了官衙,将陈老太和陈夫人都从原来的户口上去除了。如此家中的户口,只有小满和立冬两人,房子契约和土地契约,也都是分别写在立冬和自己名下。
如此就算陈方晟要做什么手段,也至少无法从律法层面将她禁锢在家中。
容娇娘见小满迟迟不答话,变了脸色,逼问她:“知道你现在自己做生意翅膀硬了,但你孤身个一个小娘子,便是嫁出去也要娘家给你撑腰日子才过的下去,你现在这么执拗跟娘家撕破脸面也不怕以后无娘家可以走动!”
小满摇了摇头,或许这就是新旧两种观念的碰撞,她虽然来了这个朝代,心中却始终坚持着自己前世的价值观,平等、自有、博爱,这些即使在前世也难免不被人认为是异端。在这个朝代就更是惊世骇俗了。
传统的农耕社会里,因为男人才能成为耕田种地科举的主力,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因而妇女的地位低下,不得不依附于娘家父兄和丈夫。
也因此讲究女性的妹的之一是顺从。
小满心中暗暗吐槽:顺从?那父兄和丈夫在这个社会里不仅是亲人,更是发工资的老板,谁敢不顺从?前世里小满虽然一路披荆斩棘在职场上奋斗到行政总厨,然而餐厅大股东过生日,小满还是要老老实实做一盘寿桃端过去。前世的那些富二代、白富美,不也得老老实实跟父母搞好关系吗。面对金钱,没有人是傻子。
无他,人活着为口饭吃。
在这个朝代,便是嫁了人,自己在婆家的日子好不好过,也有部分取决于自己的娘家给不给力,有无人撑腰。很幼稚吗?这就是这个朝代的残酷之处,也是所有将经济权利交给他人的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