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庭峰不耐烦地挥手:“等嫁去了王家,要怎样都由得她,只不能在陈家出事,”又耳提面命道,“你可千万不要妇人之仁,别以为这只是一桩儿女婚事。山西王家一向最是护短,王旭虽只是旁支中的旁支,若我们无端悔婚,便是损及王家脸面,他们绝不会与我们干休。朝廷的事情你不懂,是宁可得罪武英王府那等权贵,也不能和王家这种百年传家的世家大族结怨,武英王府再风光,不过靠一个武英王和沈贵妃,可王家子弟遍天下,与他们结下梁子,只怕日后都不知是怎么死的,所以这件事情绝不能心软。要怪也只能怪绮姐儿不自爱,与外男有了牵扯!”
……
王氏站在东小院门外,深深吸了口气,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看明白了自己夫君是何等厉害的人物——让兄长为他倾家荡产,娶了嫁妆丰厚的她,把美艳无双的妹妹嫁入高门,与武英王府作对换来直臣的站队,为兄长守孝博得满朝文武一片赞扬之声,厚待寡嫂与侄女又得有情有义的好名声,如今为了不得罪王家,说不得只好弃居保帅了。他曾经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学子,如今却成为了最老谋深算的政客。
“二太太来了,您快请进,咱们家太太和姑娘都哭得死去活来呢,您快去劝劝罢!”
王氏回过神来,见彩枝站在面前,正殷勤地望着她,便稳了稳心神,迈步进了院门。
柳氏一见她却变了脸色:“你来做什么,还嫌害我们不够么?我要见二弟,你叫他来见我。”
柳氏屋中有一把紫檀木的贵妃榻,因她身子不好,无法久坐久站,也不好整日里躺在床上,陈庭峰专门寻了上等紫檀木,为了她打了这把贵妃榻,便是为了柳氏小憩之用。此刻,王氏便端端正正坐在这张榻上,神色平静地望着披头散发的柳氏母女:“有位多年未见的故友来寻,老爷已出门去了。”
柳氏依然盛气凌人:“那等他晚间回府,再来见我!”
“听老爷临走时的意思,只怕要和故友四处游玩一番,这几日都不回府了。”
柳氏闻言,愣了半晌,随机怒道:“不论他何时回来,我总归在这里等他,我倒要问问他,是否还记得他那苦命的兄长是怎样养育栽培它的,他不思回报也便罢了,难道还要坑害兄长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么!”
王氏嘴唇微动,正要答话,却见一直锤头不语的婧绮忽然抬起头来,众人原以为她在低头垂泪,现下才发现她脸上竟没有一滴眼泪。
只见她面色平静,一双大大的杏眼亮得出奇,一字一句地道:“我要见王公子。”
王氏被她这副神气唬了一跳,心下既恨又怜,说话倒不似与柳氏时的油盐不进:“你两个既已定了亲,有什么话都等一等罢,现在见面于你名声不好,”顿一顿又道,“他家境虽说不好,但才学的确过人,若此番春闱得中,便有了进士出身,难道还少得了加官进爵?风光日子都在后头呢,还是安安心心等着成亲罢。”
婧绮却不为所动,只冷冷地重复:“我要见王公子。”
王氏心下暗暗摇头,起身对身边的王妈妈道:“大太太和大姑娘都病了,你亲自带几个人留在这里,不论日夜,都得仔细伺候着。”语毕,对柳氏一点头,“大嫂好生歇着罢,多劝姐儿想开些。有什么缺的只管吩咐王妈妈,我有事就先走了。”
直到王氏出了屋,柳氏才反应过来,不禁对着门口破口大骂起来:“好你个贱人,竟敢软禁我!天杀的丧门星,恶毒的小娼妇,姓王的没一个好东西,多早晚遭报应,天雷劈不死你……”
骂得正起兴,却被婧绮冷冷地打断道:“够了!”
柳氏一时没反应过来,望着女儿有些楞:“你说什么?”
婧绮面上闪过一丝不屑:“我让你闭嘴,收收你的泼妇嘴脸,你道能唬住谁——越是撒泼,人家越是瞧你的笑话罢了,”
“你……”柳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再也说不出话来。
婧绮慢慢阖上眼帘,她需要冷静他想一想——当初就是受了柳氏那些蠢话的影响,她才会一时冲动铸下大错,好在为时不晚。王旭虽然长得俊逸非凡,她对他也确实动了心,但她陈婧绮绝不会嫁给这么个穷困潦倒的破落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