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穿好了衣裳,前头太太打发了宝珠过来,说请姑娘过去说两句话,傅月明就起身去了。
待她去了,唐春娇正收拾翻乱的衣橱。那小玉一步步走进房来,见了这情状,快步上来,一面接过手去,一面就笑道:“这姑娘的衣橱怎么叫翻成这个样子?还是我来收拾,二姐丢着罢。”唐春娇见她竟没去,便问道:“姑娘去上房了,没带上你么?”小玉笑道:“桃红姐姐跟去了,姑娘叫我进来收拾屋子。”说着,便又笑道:“姑娘也是的,早起寻不着衣裳穿,就该叫我们进来服侍。倒没得叫二姐瞎忙起来,二姐又没做过丫头,怎知她衣裳搁在何处?我们姑娘的衣裳又多,难免难找些,弄成这个样子,还得人来收拾。”她话里带刺,唐春娇如何听不出来,面上一红,讪讪道:“早起我瞧你同桃红两个都忙着,又怕姑娘起身没人服侍,便先走来了。”
小玉笑道:“原是这样,我倒不知,就招呼我们一声又费多少事呢?二姐倒是一番好心,只是将屋子弄成这个样子,还得我一点点的收拾,反倒更费功夫。姑娘屋里的差事,二姐往后还是少沾手的好。弄乱了屋子事小,倘或一时弄丢了什么东西,又或是姑娘的簪环不见了,可就更说不清了。二姐既是主子,就不要抢丫头的差事来做了。二姐说是不是呢?”
一席话说的唐春娇面红耳赤,呐呐无言。小玉转身去收拾衣橱,不去理她。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又不好插手,略停了停便回屋去了。原来小玉听见唐春娇忙忙的走去献殷勤,又想起昨夜睡前傅月明的吩咐,心里冷笑了一回,于傅月明的招呼也充耳不闻,又扯住了桃红,只等唐春娇自己丢丑。那唐春娇果然弄得颠三倒四,待傅月明走后,她便进来连讥带诮的讲了那么一番话,叫唐春娇讨了个没脸。
眼见她怏怏而返,小玉心里反倒畅快,自去收拾屋子不提。
傅月明走到上房,见里头送了宋大夫出来,便先避到了一边。待人去后,方才进屋。
入内只见陈杏娘歪在炕上,额上戴着貂鼠卧兔,身上穿着丁香色云纹绸缎夹袄,下头一条簇新的宝蓝福禄寿绵裙。夏荷与荷花两个,正收拾炕桌。
傅月明上前,同母亲问了安。陈杏娘携她上炕坐了,便问道:“今儿怎么这时候才过来?想必是起迟了?”傅月明微笑道:“是起迟了,昨夜里走了困,谁知今早一睁眼,就这个时候了。”陈杏娘责怪道:“这怎么行呢,过了年待熠晖回来,差不多你就要出阁了。转头就是要当家做主母的人了,还这等贪睡晏起,小儿女模样可怎么行?”
傅月明听母亲谈及自己婚事,微觉羞赧,低声说道:“母亲就这样急着打发女儿出门了。”陈杏娘含笑说道:“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也到年龄了,十五出嫁倒是正好。这两年你的嫁妆,家里也都备下了,妆奁镜台都是从南洋置办的。除却衣裳鞋脚,这也都容易。”说着,旋即正色道:“你年纪小,不知世事。熠晖现下看着好,谁知道他发达起来怎么样呢?世上多有那等男子,未发达时百依百顺。得飞黄腾达了,便生非分之想,别说悔亲领娶的,就是抛弃妻子的亦不算少见。你同他订亲的事,亲眷好友可都知道了。倘或这事黄了,吃亏的是你。这姑娘叫人退了亲,再要选配,可是难上加难,就只得挑那下等的人家。故而我心里想着,待明年春闱一完,不管他中与不中,都先叫你们两个成亲,免得夜长梦多,又生变故。”
此话恰恰戳了傅月明的心事,她垂首不语,半日方才言道:“母亲不在意他做不做官了?”陈杏娘说道:“他若能高中自然是好,如若不能,朝廷三年开一次科,时不时还有恩科,又不是不能再考了。还是先把你的终身定下来,才是正理。”说毕,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发,一脸慈爱道:“傻孩子,我要你风光出嫁,也只是为你打算罢了。我是你娘,怎会为了颜面小事,就坑了女儿的终身?”傅月明听在耳里,心中也着实触动,便凑了过去,偎在她怀里。
陈杏娘便伸手满头满脸的摩挲着。
因适才见了宋大夫,傅月明便问道:“却才我来时,正见着宋大夫出去。母亲已叫他瞧过了?可有没有什么妨碍?”陈杏娘皱了皱眉头,说道:“旁的倒也罢了,只是他诊出来我前头吃了一种mí_yào,于神智大有损伤,幸好早早就停了,现下倒也不算很坏,只要吃药调理着就是了。”傅月明听见前头的话,一颗心登时悬了起来,又听母亲说并无大碍,这才略松了口气,又恨恨道:“这顾大夫当真是衣冠qín_shòu,枉为医者!他来咱们家看病,咱们也并没亏待过他,父亲还将他当个座上宾一样看待。谁料,他竟然下这种毒手。可恨他走得快,不然,可不能这般轻饶了他。”
陈杏娘喟叹道:“也是我糊涂,听见什么太医、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