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白及君的肋骨并不是风弦落下来时砸断的,而是与似水流年潭的宏大吸力相抗衡时碎了。
这白及君,竟用自己的肋骨做支点,利用杠杆原理把风弦甩出似水流年潭。
“你可是这数万年来,第一个在似水流年潭中得救的人。”
白及君这么说,仿佛风弦命好。
风弦也的确感到庆幸,不过若不是他这棵草,自己恐怕早已经到冥河畔转世去了。
这些天,风弦一直耿耿于怀、不断反思:“怎么就把他的肋骨给砸断了呢……自己那么瘦的人,即便断也不会全断,最多一根骨头断,且更不可能全砸碎了啊……”
“应当感谢你,是你出手救了我……”
风弦说这话,算是感谢吧,可是看着眼前之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感谢倒显得有点多余。一时气氛有点尴尬,风弦转移话题道:“你没救过其他人?”
“她们都比你聪明,不会去汤水,而是直接踩着我的背就过去了。很安全。”
说完,仿佛刚想起似的,责问风弦道:“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正常思维都不会去踩水,你那天偏就往水里跳?”
风弦想着那天,她要早知道,踩他的背什么事没有,早踏上了无极之路。
现在却弄得误了他也误了自己。
人世间的事,就是这样小小的阴差阳错让人懊丧,却又无可奈何。
“我比较自信嘛。”
“自信?没能力哪来的自信?你知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死了。你没听说过这似水流年潭是不是?你不知道谁都抗衡不过它?时间的力量,销魂蚀骨,你能抗衡?自信可以用在别的地方,这叫瞎逞能,无知……”
风弦听白及君这一席话,这么突如其来,仿佛跟她很熟似的,如此一点情面都不留,且那说话的语气,冰冷得……
再一看他的面上,一改平日的温和,竟是已经气得铁青……
一时悻悻然望着他,淡淡道:“我死了就死了,薄命一条,有什么可惜……”
“没能力活的人,整天就想着死。”
“谁没有能力?”
“有能力干嘛干傻事?”
风弦被他激得实在无言以对,道:“谁干傻事,那天若不是因为你这棵草……”
“因为我?”白及君一脸不可思议看着风弦。
“那天若不是我看你是一棵草,想着不能踩着你的背过去……我……”
“没能力还同情别人……”
“你……”
父亲都没这样严厉地说过她。
风弦怔怔看着白及君,很是纳闷眼前之人怎么好似变了个样,但见他又说得那样平静,并非情绪之语,一时说不出话来。
然而,就在刹那的功夫,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看人实在太过于单面,就比如韦陀君,现在想要找个词来定义一下他都觉得不可能,而眼前的白及君,她不过才认识他一个月不到,哪里就认识全了。
白及君仿佛觉察到了什么,许是感觉到风弦被他说得都快蔫了,语气缓和道:“不过也有几个跟你一样神经一时会搭错的。”
“哦……那你为什么没救她们?”
“我为什么要救她们?”
“你也可以不救我啊……”风弦虽是好意,可是此话一出口,却是覆水难收,仿佛他现今这样子是他自己作的。
“救了你,我不后悔。”他眼睛直直望着前方,便是那雷打不动的样子。
“你为什么救我?”见他仿佛话里有话,风弦追问道。
“因为你抱过我……”有的人说话总是喜欢委婉,饶了几十个圈,话的中心还在空中飘着,着不了陆。像他这么跟自己一样直接的,风弦还是第一次见。
见白及君说得那样斩钉截铁和真诚,并不像是开玩笑,仿佛确有其事。风弦心里咚咚敲起来:“难不成我真的干过这种投怀送抱的事?”
风弦在心里好好清理起来,清醒的时候,她是真的没有干过这种事,至于不清醒的时候……可是她平生滴酒不沾,除非是醉茶,可是她根本就没有跟眼前这巨型人物喝过茶,她的朋友中,也没有这么光耀晃眼四臂流光且毒舌扒皮敲骨的……
虽然,从一开始风弦就觉得他不陌生,但是他的一举一动,还有他刚刚说话的严厉风格风弦确信自己以前真的没见过……这次大泽之中分明是头一次相遇……
确定排除了这一点之后,风弦又想起另外一个可能:“莫不是他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我抱过他?”
风弦估摸着白及君的年龄,风霜中有一股常人没有的平和,倒是不像小孩子,可是疼痛想吃饭的样子还真跟小孩子一个样。想到刚刚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投怀送抱”,而没想到这一层,不禁脸郝然红了。
脸火烧火燎地红了好一会儿,风弦才又琢磨过来,从小她就没有抱过孩子,根本没有这个机会。在所有她身边的人当中,她就是最小的那一个,反倒是自己被叔叔阿姨街坊邻居当玩具一样抱过来抱过去……
“你是不是把我认成你们家哪个姑姑阿姨了?”在经过了一番细致的观察之后,风弦感觉自己好像是比眼前这喜欢喊疼想要吃饭的人大一点的。
“我姑姑阿姨早都驾鹤西游了。”
“那是不是认成你们邻居什么人了?”
“我们家邻居都不在地上。”
风弦想,不在地上,那就是在天上。要抱过天上的哪位小仙君,那就更不可能了。她所有的生活和记忆都只限于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