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医馆门口,石夷大夫缓缓推门,口中极谦和道:“姑娘请!”
风弦还没迈步子,石夷大夫却又道:“我这屋子,许久没有客人,今日姑娘贵脚踏贱地,蓬荜生辉。”
自风弦认识石夷大夫以来,从来见他孑然一人,看来他是把医馆当家了。
风弦与石夷大夫推让一番,却是谁也不肯先进屋,还是风弦退回去,搀着他的手道:“先生就不要把我当客人啦,我们都这么熟了。”
如此方一起进了屋门,而那满贯的药香味,暖暖地随即亦扑面而来。
进了屋门石夷大夫却开始忙活起来,一会儿收拾这里的药摊,一会儿挪挪那个药罐子,嘴里只歉疚道:“老朽这地方实在委屈姑娘……实在委屈姑娘……”
他这做研究的人,平日深居简出,估计平常也没有时间收拾,更没有客人来。
而研究之人为了方便起见,东西自然是放在随手可取的地方就行,至于整齐与否倒是小事。
风弦见这里一堆药,那里一叠药方,药罐子古朴且带着泥土味,反倒是特别喜欢这种凌乱的感觉,这样的工作环境,搞研究应该是很容易沉潜下来吧。
见靠窗的地方摞起几架子医书,风弦踱步过去,那厚实的巨大读本,实在勾起她强大的阅读。
石夷大夫见风弦几乎是左绕右绕,连个下脚的地方都得挑一挑,嘴里又歉疚道:“实在太乱了,实在太乱了……简直跟垃圾堆一样,姑娘别介意……”
“甚好,甚好……”
风弦边点头边站定在书架前,眼睛直直望着眼前的几架子书,已经完全不能挪动脚步。
“老朽平日里只顾着干别的事,实在鲜有闲暇,所以也就没收拾……”
见石夷大夫慌忙走到自己跟前,一脸的紧张与自疚,风弦笑道:“先生放心,那些我都看不见,此刻只看得见书。”
风弦抚着那一摞一摞整理在册的竹简,有的是上古的医书,有的是石夷大夫自己的著述,心里便生出一种踏实。
她随手拿起一册来翻阅。
石夷大夫见她专心翻阅竹简,静静看了一会儿,便到雪地里去拾柴火。
风弦见屋子里没人,忙剖开手腕,剜了一注血。
刚把那剜出的一注血聚拢成溪流状,石夷大夫却抱着柴火回来了。见状,忙扔了柴火,上前阻止道:“姑娘万万不可,大王不愿见姑娘,这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风弦不言语,随手化出一道屏障,把石夷大夫定住,又唤出随身携带的罐子影青,采了半罐子雪,与血融了,方递予石夷大夫道:“先生放心。我已将这液体幻化为果汁味道,加入这漫天的冬雪。如若韦陀王他实在烧得心慌,就给他喝上一小口。他若问起,就告诉他是冰镇西瓜汁。”
“原来姑娘到在下馆中并不是为了喝茶……”石夷大夫一副担忧模样,却又无可奈何。
风弦闻言,笑起来:“韦陀君的普洱,都是上好的陈年普洱。再适合大雪夜烹煮不过,我倒是要好好尝尝先生的手艺……”
说着将罐子放下,便拾掇起散落一地的柴火。
石夷大夫知无法改变她,只得将罐子收将起来。
风弦虽未亲自煮过茶,不过看韦陀君煮了那么多次,操作起来却也是顺顺当当的。
不一会儿,腾腾热气已从陶壶壶口壶顶璇璇冒出。而映着这热气的,是窗外飘飘洒洒的白雪。
石夷大夫取了两只朱泥杯,风弦把第一道茶汤斟入两个杯子中。随着那袅袅茶汤滚出壶口,温软舒润之感一时浸满整个屋子。待得第一口茶入口,整个身子连带着喉咙内脏亦慢慢舒展开来。
“先生是什么时候认识韦陀君的?”氤氲着陈年普洱香气的屋子,红红燃着炉火,陶壶盖噗噗蒸腾,以及此刻窗外飘飞的雪及雪地里更远处的黛黑山峦,不由得让人顿生怀旧之感。风弦眯起眼睛望着雾气那头的石夷大夫。
“很久了,久得老夫都记不起是多少万年前啦。记得那个时候,大王还是一个牧羊人,他最开始驯养的便是驺吾兽,后来又收养了离朱,青鸾等飞禽。”
见风弦依旧望着他,他继续道:“老夫其实不在大王收养的兽类范围内,而是昆仑虚脚下一木讷笨拙的石头。是大王身边一位极喜爱养花的姑姑,有一天从我身旁经过,突然看到我头顶长出了花,极喜爱,便把我收留了。那位姑姑很会侍弄花草,经她一番精心收拾,浇灌,我也吸收了头顶花蕊之精气,日经月累逐渐化成了人形。”
“石头里开出花朵,需得有极顽强的生命力,才能支撑起那无根之绚烂。难怪他一大把年纪了还乐于孑然一身,且钻研医学钻研得那样着迷。”风弦寻思着,扫了一眼那满屋子的杂乱,非得有超乎常人之精神之引领,方有此痴狂。
“那先生是怎么学起医来的呢?”
“这事说来就巧了。那位爱侍弄花草的姑姑,极熟悉各种花花草草的属性,竟是一位天生的神医。姑姑每日给鸟兽禽木看病,我在身旁递些工具,也就学会了不少。”
风弦暗忖道:“听他口中这么一说,这位姑姑便是韦陀君极在乎的那位女神了,竟也是跟花花草草有缘之人。看来韦陀君定是把我认成了她……”这样想着不免又心里七上八下的,悲一阵喜一阵。
由着这悲喜难定的情思,她一杯接一杯地饮将下去,却不知自己的脸是炉火烘烤之故,还是茶气蒸熏之故,竟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