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做得真好看。”昐娘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诚恳地加了一句,“比姑姑做的好看。”
正要随璃娘下楼的王玫闻言,抬眼瞧了瞧连忙捂住嘴、睁圆了乌黑的杏核眼望向她的小姑娘:“晗娘确实手巧,姑姑自愧不如。你编的那些艾草人胜实在精致,姑姑明日还想戴着出门呢!”
受到夸赞的晗娘双颊微微一红,立即从她的小篮子里拿出个精美漂亮的艾叶人胜,笑道:“明日姑姑插在头上,一定好看。”
“多谢晗娘了。青娘赶紧替我收下来,再将我那两条蜜蜡手串送给晗娘与昐娘作为谢礼。”王玫朝她笑了笑,不等小姑娘们推辞什么,便继续与璃娘一同下了楼:“长者赐不可辞,也是我的一片心意,你们拿着便是。”
接着,她便与璃娘说到正要去验看宅中辟邪厌胜之物的悬挂情形:“光是我一个人看?不如唤上阿嫂一同去?”
璃娘虽然刚来到她身边没两日,却早就摸清了她谨慎的性子,笑道:“九娘考虑得周到,奴已经遣秋娘去请崔娘子了。”她来之后,便从洒扫的小丫头里又挑了两个,改名叫“秋娘”、“冬娘”,专门负责这类跑腿通传的差使。王玫也觉得这样安排很是方便,丹娘、青娘、春娘、夏娘都不必增减任务,正好继续各司其职。
于是,两人便去第三进的正院中与崔氏汇合,一同在四进的宅子里转悠了一圈,确定每个门楣、每张床上都挂了五色缕,宅子大门和每一进的月洞门、院门处都悬了艾草和蒲剑,各色装着药的香囊也足足准备了几箩筐。
崔氏微微颔首,轻轻握住王玫的手,浅笑道:“多亏了有九娘,这回可轻松了不少。”
王玫抿唇轻笑,回道:“也是有璃娘帮忙,才没出什么差错。回头璃娘出嫁的时候,我可得多给些嫁妆才行。”
璃娘脸微微红了红,倒是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她的打趣:“那婢子就先谢过九娘了。”
崔氏双眸微转,接道:“如此说来,我给的嫁妆也必不能少了。”
“阿娘那里定也还有一份呢!”王玫又道。
崔氏的贴身婢女桃娘、杏娘也跟着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直说得璃娘忍不住轻轻跺脚微嗔起来才罢休。端阳节的各项筹备事务,亦终于在这说说笑笑中圆满的结束了。
第二日一早,正是五月初五端阳节。王玫在艾草与蒲剑的独特香气中醒了过来,一想到今日要出门去曲江池看赛龙舟的前身“竞渡”,她的心情便飞扬了起来。青娘欢欢喜喜地服侍她洗漱了,给她挽起了螺髻,簪了一对镶金蔓草纹白玉梳,又插上晗娘做的翠绿艾草人胜。头发虽是细细的装饰了,脂粉却仍然未施,眉眼也不曾多加修饰,只在双眉间贴了青色的三瓣纹花钿,唇上略涂了些甲煎口脂。
到得内堂后,一家人先聚在一起用了朝食。
不出所料,今日大家的食案上都摆了几个用五色绳串起来的小巧粽子。王玫剥了一个吃,豆沙口味,清香甘甜,味道确实不错。不经意间,她瞧见对面坐着的王旼正依依不舍地将他的粽子都给了昐娘,便又剥了一个示意丹娘端过去给他。
“谢谢姑姑。”王旼高兴得很,三两下便吃完了,又眼巴巴地看了过来。
“不许多吃。”大郎王昉在一旁道,“你年纪小,吃不得这种不克化的糯米吃食。”
这句话顿时让小家伙的好心情一扫而光。他有些闷闷不乐地喝着餳粥,待朝食吃完了,又扑进了祖父怀里求安慰:“大父,我什么时候能长大?长大了就什么都能吃了。斗草也不会输给阿姊,也不用听阿兄教训。”
“不管你年纪多大,都得听你阿兄教训。”王奇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斗草输了倒是无妨,你能认输不耍赖,将粽子都给了昐娘,确实很不错。不管如今输了什么,往后再赢回来便是。”
王旼听出了祖父的夸奖之意,得意地看了昐娘一眼:“阿姊,我们待会儿再斗草。”
“待会儿不是要去曲江池看竞渡么?你不去?”昐娘回道。
“看竞渡?我去!我一定去!!”王旼的眼睛亮了起来。尽管他连竞渡是什么都不知道,但至少他明白,“曲江池”三个字便意味着出门。
“阿翁、阿家,去曲江池的马车已经备好了。是如今即刻过去,或是沐浴之后再去?”崔氏问。
“竞渡须得下午才开始罢。先遣些仆从去扎好席棚,咱们洗去邪秽之物再出门,也有个好彩头。”李氏道,“想必那会儿人也不会太多。”
于是,一家人各自回到院子里,按习俗沐浴去了。“兰汤沐浴”是古俗,所谓“兰汤”,就是用艾草、清香药草等熬煮成的草药汁。不但有强身健体的功效,据说也有驱邪的附加效果。王玫坐在绿色的药草汁中,嗅着那种独特的清香味,倒也觉得很是舒服。这种清香味能保持一整天,有强烈的驱虫功效,正好便于出门。
沐浴完后,青娘又给她装扮了一番。这回换了更宽松轻薄的衣裙:上身着牙色窄袖小衣配梅子青色连珠花纹薄纱圆领半臂,下身系八幅高腰秘色裙,看起来便很是清爽宜人。王玫身形略有些纤瘦,穿着八幅裙更有些飘飘欲仙之感,与时下那些丰润白嫩的贵女相比,也似有种特别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