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一片花团锦簇、和乐融融的皇室家宴,就在各种暗流涌动当中结束了。当公主们互相告别的时候,作为旁观者的王玫都能瞧得出来好些人眼角眉梢间的盘算之意。或许有几位确实存着为真定长公主出头的心思,也有几位是真心实意为了晋王着想,但更多人却只会考虑一位晋王妃对于自己的意义。毕竟,虽然贵为长公主、公主,这得宠的与不得宠的可是天壤之别。不能维持一辈子富贵荣华的公主,史书中也比比皆是。若能有一位嫡出亲王的王妃时不时地替自己向圣人、皇后多说几句好话,便是再飞扬跋扈又如何,到底同是皇家血脉,就是受惩罚也顶多只是训斥几句或降低食邑实封户数而已。
满面喜色的同安大长公主浑然不觉侄女、侄孙女们的小心思,仍对真定长公主作横眉冷对之状,自顾自地带着那祁县王氏小娘子上了厌翟车。
真定长公主也毫不在意,携着李十三娘、王玫入了厌翟车内,问道:“丹阳怎么笑得那般得意,可是方才出了什么主意?我怎么瞧着,姊妹们、侄女们的神色都似乎有些不对。”
李十三娘回道:“阿家有所不知,同安大长公主方才已经向圣人举荐了王氏小娘子为晋王妃。她不给阿家留情面,贵主看不过去,便私下提议,教公主们多举荐些才貌俱佳的小娘子,也好让圣人、皇后殿下好好挑一位合适的晋王妃。”
真定长公主怔了怔,微微一笑:“这主意确实极妙。见着那姹紫嫣红,圣人与皇后殿下才不会总惦记着咱们家的蕙娘。”
王玫听出她的言下之意,惊讶道:“叔母,皇后殿下想让蕙娘做晋王妃?”虽说她真的很想赞一声长孙皇后的眼光好,但晋王妃实在是高危职业,崔家娇养的嫡长孙女可不能受那般磨搓。
“阿嫂也只是隐晦地提了提。我便用蕙娘年纪小、性情不定,给挡回去了。九郎性子柔和,需要一位能好好照料他的小娘子。且年纪稍大些,也能让阿兄、阿嫂早些抱孙子。旁的不说,京中十五六岁的适龄小娘子还少么?”真定长公主道。她知道,长孙皇后暗示让晋王娶了崔蕙娘,也有些投桃报李之意。但她举荐道医佛医,又出头支持建造宫室,并不是为了这样一桩婚事。能得兄嫂、侄儿侄女们的信赖,才是最为关键的。因此,万万不能让崔家因婚姻关系而涉入夺嫡之事中,不然也总有些挟恩图报之嫌。虽然她瞧不起同安大长公主如今的作为,但若能如她那般地位崇高、超脱于外,便是再好不过了。
“叔母一片慈心,也是为晋王着想。”王玫道。李治确实更偏爱御姐,给他聘一位聪明睿智又知进退的王妃,多少平衡一些女皇陛下的战斗力,就比什么都强。不过,说起来,她也该问问崔渊,关于女皇陛下的事到底打听得如何了。应国公武家既然已经没落,又并非门禁森严的世家,她的去向应该不难打听才是。
“阿家不必忧思。既然已经婉拒,舅母想来也不会勉强。”李十三娘便安慰道。
真定长公主微微颔首,吩咐旁边的侍婢道:“派人去崔府、公主府将兄长、驸马和侄儿、侄孙们都请到别院。就说我欲设家宴,与他们同乐。再让人安排好院落,方便他们歇息一晚。”
李十三娘与王玫互相看了看,心里知道今夜家宴定不可能如往日那般和乐从容,便各自沉默下来。有些事,确实应该全家讨论清楚,达成一致的意见之后,才好行事。崔蕙娘的婚事,也不过是一个引子罢了。
待回到别院时,已经将近黄昏时分了。李十三娘、王玫侍奉真定长公主回到寝殿,便又各自回了院子里更衣歇息。因天气热,出了一身汗的缘故,王玫赶紧包起头发迅速地洗浴完,而后才换了件轻薄的碧色齐胸襦裙与绞缬半臂。
青娘给她梳了螺髻,她在妆匣中随意挑了个钗朵插入鬓发中,便欲起身。忽然,身后伸出一只手,拣出一根碧玉莲步摇,给她簪上了。而后,又替她插戴上一朵清香袭人的微开粉荷。
“赴一场宴饮,便让你累成了这样。下回还是别跟着叔母进宫了,时时都须低头,又不得不与人虚与委蛇,遇到为难之事也只能忍了,可别生生闷出病来。”
“叔母好意提携我,又有堂嫂相帮,也没有你想得那么难熬。”王玫微微一笑,揽镜照了照,“四郎不如替我再画一画眉?”她一向不喜施粉黛,但待会儿还有家宴,画眉也显得更精神些。
崔渊取了眉黛,仔细替她勾画起来,又笑问:“那你也与我说说,今日这场宴会,可有什么让你欣喜之事?”他方才正好出去迎了崔敦、崔敛、崔澄、崔澹与几个侄儿进来,自然知道必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促使真定长公主将家中的郎君们都叫了过来。
王玫仔细想了想,倒也让她想了起来:“茶饮之风比我预想中更为盛行,应该算得上是好事罢。好几位小娘子都学会了煎茶、泡茶,公主们也都试了试,还请圣人过来点评呢。”想不到,晋王选妃之事对她的茶饮事业也有推动之功。为了博得圣人、晋王欢心,恐怕接下来高门世家中好些小娘子都想学煎茶、泡茶呢。说不得,茶饮之风很快便要吹遍整座长安城了。
“你眼中除了茶饮,便没有旁的了?”崔渊似笑非笑,牵着她往外走。
“观主深得皇后殿下信赖,也算是好事罢。晋阳公主、衡山公主为观主说了好些话,青光观的香油钱想必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