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日叫你顾小姐而不是誉王妃,妹妹你与他有旧?”
顾雁飞摇头:“并无。”
顾霁风一边嘟囔着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一边从袖里掏出一张叠了三叠的薄纸交给青荷:“按着这个方子配一副药来,熬了给你家小姐喝,记得备些蜜饯。”
青荷应了一声是转身欲走,却被顾雁飞叫住,她浅浅的笑了笑:“不要蜜饯。”
上一世她不愿尝这苦,每一次需要喝药,都有祖母婆子爹爹哥哥楚羿清姝挨个送上蜜水蜜饯牛乳来,可她仍旧尝尽了别样的苦楚。这一世,所有的苦与苦难,她来者不拒。
午膳用过,喝过药,顾雁飞倚在窗边的榻上,捧了一卷浅显的医书自己琢磨。
“小姐。”一个婆子佝偻着身子跨过了门槛,“清姝大约是要醒了……”她抬头看向顾雁飞,未说尽的话是在问顾雁飞要如何处理。
顾雁飞拢了拢鬓边碎发,正欲开口唤青莲青荷二姐妹,想了想却又换了人:“尺素。”
不知道这个影子是从哪儿窜了出来到了顾雁飞面前,将顾雁飞扶了起来,顾雁飞想了想,抿抿唇叮嘱:“以后莫要藏起来了,就跟在我身边罢。”
“是,小姐。”
两句话的功夫,顾雁飞已经到了耳房里,她看着躺在床上的清姝,伸手掀开了她的裙子。清姝跟在她身边久了,又得她宠幸,一直都是半个小姐的待遇,身子也娇弱,该是没跪多久就昏过去了,膝盖上只是一片青紫有些肿,连血丝都没有两分。
她挪开目光,寻出一张帕子来,浸过了凉水,敷在那一双膝盖上。
“尺素,她辜负了我,我却还愿意这样伺候她,你知不知晓是什么缘由?”顾雁飞忽得抬起头,问站在身边的尺素。
尺素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似乎是愣了一下,但是经过训练的脸上还是一派淡漠,没有半点儿神情:“尺素不知。”
“因为,她虽辜负了我,却终究也曾待我如亲姊妹。虽说本就是奴,但做的好与不好也不能用是否是本分来决定,她待我好时,即使天下人都说她不好,我也要偿她那一分好。而她负了我,即使是天下人都说她好,我也要让她偿还。”
“我想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顾雁飞的声音淡淡的,她窥了一眼尺素的神情,又抬眼透过窗户的光看了看天色,清姝该醒了。
顾雁飞在清姝床边坐了一炷香功夫,就见到她羽睫微颤,应该是要苏醒了。
顾雁飞垂下目光,不过几息功夫,就听见两声嘤咛。清姝悠悠转醒,在看见顾雁飞的那一刻还懵着叫了一声姑娘,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骤然从榻上翻滚下来,弄掉了膝盖上的帕子,她跪下的那一刻痛的闷哼一声:“小姐!小姐,奴婢错了小姐,请小姐息怒……”
顾雁飞摆了摆手,伸手虚虚扶了她一把:“起来罢,膝盖本就有伤,莫要再加重了。”
清姝一愣,眼眶里还挂着泪水,她仍旧不敢起来,只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小姐……小姐不生奴的气了?”
“生气?我从来没生你的气,清姝。你十二岁入府,因体貌出众,被叔父看上欲夺为妾室,你不愿从,跑到暮云碧来求我,说求我给你一条出路。”顾雁飞闭上眼,那个小小姑娘跪在她面前,满眼都是热泪的模样还在眼前,怎么一晃眼,变成这样一个只知嫉恨,不知感恩的姑娘了呢?
她深深叹出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我便去祖母面前哀求,连着三日才将你求到我身边来,祖母说你心机重城府深,我说你在我身边,定不会再如此。你进府的时候叫青书,我为了提你的位置,先是给你的青加了三点水,又将书改为姝,意为静女其姝,全是盼你的好。”
“姑娘……”清姝睫毛一颤,扑簌簌掉下豆大的泪珠,似乎也很是感慨。
顾雁飞闭了闭眼睛,说出最后一句话:“现如今,大概是你我主仆缘尽了。我最后给你一个出路,将你的卖身契还给你,给你置宅置田置业,你出府去,自此以后与辜负再无半分瓜葛,你可愿意?”
她眼睁睁的看着清姝眼里的疑惑和惊诧从动摇逐渐转化成坚定,那下面是隐藏的极深的妒忌与怨恨,清姝伏在顾雁飞膝盖上,痛哭流涕:“姑娘这是要将奴赶出去吗?奴婢不愿意,奴婢要一辈子守着姑娘!”
顾雁飞深深叹出一口气,这句话打碎了她最后对于旧日温情的回忆和善良,她冷下了脸色,从刚刚那些感慨万千里抽离出来,点头:“我给过你机会了,那就这样罢,好好养病,过段时间我们就回王府去。”
我给过你机会了,清姝,以后不管受到什么报复,都是你自己求来的,千万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