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拉我下水,那么反咬一口这种事,谁不会?
顾雁飞却是忍不住轻轻勾起了唇角,她丝毫不怯,即使是保持着这样一个费力的行礼姿势,她也将目光与燕王的目光相接,深不见底的寒潭里泛出一点儿冷冽的笑意,她在下一瞬故作不解:“还要多亏燕王殿下的提醒,是燕王殿下说用火烧,妾身才能做出这样的处理,如果算来,还是燕王殿下的功劳。”
“够了!”坐在高位上的皇上开口,顾雁飞便收回目光,仍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甚至连垂在地上的裙袂都未曾动作丝毫,足见她学武时基本功的扎实。
皇上的脸色阴晴不定,连带着语调里也察觉不出半分情绪:“都起来罢。”
“谢皇上。”顾雁飞起身,身体仍旧站的笔直,神情自若目光漠然,让想要从她身上寻找到丝毫破绽的人都无功而返。
“谢父皇。”燕王和楚羿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出这句话,然后都站起了身。
皇帝的指尖敲打了两下他靠着的椅子扶手,看着站在大殿中的楚羿,开口:“誉王,朕再问一次,此次玉雕之事,你当真毫不知情?”
楚羿微微一愣,随即再一次跪下去,似是丝毫不觉得双膝疼痛,他又深深埋下头:“回父皇,儿臣当真不知!”
“是啊是啊,陛下,羿儿向来孝顺,这礼物也是千金寻得的,如何会有不臣之心呢?”
倘若慎嫔真的是个聪明的,便知道此时不应当出声,可惜她不是,楚羿话音刚落,她便急匆匆的跟上了话头,楚羿千言万语的解释都避开的那“不臣之心”的四个字,被她明明白白的挑出来,虽说不上满室哗然,厅堂里却也窸窸窣窣的响起来。
顾雁飞甚至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楚羿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摊上这么一个只会坑自己的亲娘?或者说,慎嫔上辈子修了什么福,生下楚羿这么一个聪明的儿子?
果然,刚刚皇帝刚刚缓和下来的面色又一次阴沉下来,他看向神情焦急的慎嫔,目光如剑:“谁允许你开口的!”
“陛下……”慎嫔也是个可怜人,她长相本来算不上出挑,少时被皇帝宠幸,也只是因为那一晚皇帝醉了酒。生下皇长子,才有了嫔妃的身份,可惜随着年龄渐长,再也没能得到皇上的宠幸,只空空挂着一个妃嫔名头,她丝毫不了解皇帝脾性,更不知道此时应当说什么,她手足无措的被呵斥,然后向后缩了缩,闭上了嘴。
大殿里又安静下来,皇帝转向皇后,忽的一问:“皇后觉得,此时应当如何?”
坐在旁边的皇后一怔,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个时候被皇帝点了名字,却很快反应过来,她低低垂着目光,那张保养得当五官精致的面上露出一丝和婉的笑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臣妾愚钝,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又怎么说如何处理呢?”
“你大可说,你是怎么想的。”皇帝并不在乎皇后委婉的拒绝了什么,只是再一次发问。顾雁飞在座下观察,也察觉出几分不一样——正如传言所说,帝后之间乃是有真情在的。皇帝落在皇后身上的目光,竟然罕见的带着温度。
这或许也就是为什么,同样都是皇后家族势大位高,这位皇后却一直稳坐后位母仪天下,上一世的顾雁飞却只落了个一杯毒酒的区别罢,顾雁飞只觉有些感叹。
“只是臣妾觉得,今日是母后大寿的日子,即使再有些什么,也断不会在这大殿上闹出事来,誉王说不知情,应是真的。”顾雁飞看着皇后神情未变,手底下动作却不停,她为皇帝斟了一杯酒,抬手遥遥一敬,“不过这些只是妾身猜想罢了,当不得真的。今日是母后寿宴,莫要让琐事扰了您二位的兴致。”
皇后这话说的极妙,她只是三言两语,只说今日是皇太后大寿誉王许是不知情,却又极其聪明的加了“即使再有些什么”,人人皆知皇太后不喜誉王,多年重压之下,誉王会有些“别的什么”,自然也不足为奇。最后又轻描淡写的说这只是她的猜想当不得真,将话题引到寿宴上,再饮一杯酒,就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顾雁飞忍不住想要为这位皇后娘娘叫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