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顾雁飞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轻轻摇了摇头。这一刻完全清醒过来,她的脸色神情都正常多了,这一世自从重生以来就顺风顺水,无论是王秀乔氏王明珠甚至楚羿,都没在顾雁飞的手底下讨到一点儿好,顾雁飞说是被这顺风顺水的一切砸昏头了也不为过。所以她忘记了自己这样下去是会树敌的,忘记了自己刀枪不入将军府是铜墙铁壁,身边却总有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需要保护。
换句话说,前几天在江北顾府发生的那一场屠杀,全是顾雁飞一时不查所酿成的大错!那么到底会是谁呢?顾雁飞刚刚重生不久,就算是树敌,也没有什么摆在明面上的恨到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甚至要灭口的。她思索了很久,将那些人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也想不到到底是谁。
妆迟和尺素看着令羽这样直接提起,顾雁飞的脸色也仍旧没有变化,也慢慢放下心来。尺素想了很久,还是低声安慰了一句:“总不可能什么证据都留不下,这儿的那些……都被收走了吗?”她似乎是想要说“尸体”,却还是抿了抿唇角,含糊了过去。
顾雁飞的眉眼沉寂下来,平日里脸上没有笑的时候只显得高傲冷淡,这个时候却显出两分凌厉的狠意来,凤眸微挑,越是肆意的漂亮,就越像是嗜血的花,她轻轻点了点头:“耿叔说,那些人应当是入夜时分来的,先是在府里用mí_yào迷昏了护院,才冲进来开始屠杀,留在这儿的那些忠仆多是已经上了年纪颐养天年的,就算是有儿女孙子,也反抗不过。他们没有伤员,也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她说到这儿,终究是露出了一点儿隐忍的痛楚:“这几日天气热了,加上死的人又太多……一直在向府里送菜的看两天了没人来,到府外头就察觉什么东西臭了,一开门就吓了一跳,这才报了案。”
耿叔和顾雁飞转述的时候哭的肝肠寸断,虽然说的语调是强行压制过后的平淡,但是顾雁飞几乎能够想象到那个画面。这是屠杀,不是暗杀,他们甚至在那些老幼妇孺身上进行了一场“捕猎”,否则下人居所都是在一处的,离大门也远,就算是有守夜的巡夜的,又怎么可能让血迹和尸体分布在整个宅子里?特别是在大门口,有那么多血迹——他们给“猎物”出逃的机会和希望,却最终关上了那扇红木的厚重大门。
想到这里的时候顾雁飞终究还是痛的,她拿着杯盏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稳住手腕,已经空了的杯盏却突然被注入一道清澈的水流,手中忽的有了重量,手指便也抓的更紧,她抬起头看过去,是令羽。
令羽微微挑了挑眉梢:“杯子太轻了,确实容易有些拿不稳。”
自以为自己身上的担子轻了,便也不会用心担了。顾雁飞不知道令羽是不是这个意思,却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这样的寓意。她以复仇的执念重生,却只将这一件事作为自己的事——因为不是与自己相关,所以那些别人的仇,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虽说顾雁飞不太愿意承认,但是不得不说她自己就是这样想的。
现在她因为一时错漏背上几十条魂灵的不得安息,那么上一世她死去之后,几百上千的顾家军的性命呢?就因为这一世没有发生过,那些人还好端端的活着,这些仇,她就假装没有消失,就这样搁置下来,不报了吗?
顾雁飞沉默下来,看着杯中澄澈的泉水,她抿了抿唇角,最终一口将那些冰凉的泉水饮尽,在舌尖的时候还能尝到一点儿甜蜜滋味,入口时候却与口中未散的血腥味混杂,让她尝出一种苦涩。
“你说的是。”顾雁飞轻轻点了点头,眸光闪烁两下,最终坚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