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的寿命不像精灵那般漫长,谁也不知道那场地震之前的矿区是什么样子;我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谈起“莱妮斯卡”,没人对这个名字有所反应。至于一座有两个火山口的山?他们一听都笑了,“这怎么可能呢?”
“哈哈哈!”一个醉醺醺的矮人甲大笑起来,“谁说不可能?奥若波斯就有两个火山口。”
“胡说八道,奥若波斯根本就不是火山。”另一个矮人乙反驳道。
“奥若波斯?”我来了兴趣,“‘衔尾蛇’?”
“跟蛇一点关系都没有,”乙说,“只是一个讨厌的地障,在第十号矿井下面,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是因为它根本就不属于矿层,”甲大着舌头说,“那玩意儿是个火山,被压在下面了。”
我问甲:“你怎么知道它有两个火山口?”
“……我妈说的。”然后他趴下了,大脸垫在乱蓬蓬的胡子上。
我推了推他:“你妈在哪儿?”他已经爆发出巨大的鼾声。
周围一阵哄笑,“又是‘我妈说的’!”一个矮人用小南瓜似的拳头捶着地,“皮塔科留纳斯的妈是全矿区最有智慧的女人,这无赖!哈哈哈!”
矮人乙拍了拍我的肩膀:“别当真了,皮塔科留纳斯不管说什么都说是他妈说的,反正也没法找他妈求证。”
他告诉我,所谓“奥若波斯”是地底下一处废弃的岩石断层,既空旷又无开采价值,并不在主要的采矿路线上。
“奥若波斯”会不会就是当年的“莱妮斯卡”?在看到完整的矿区地图之前,不能妄下结论。但是,矮人是不会轻易把矿区地图透露给我这样的陌生人的;据我所知,每个矮人矿工有了一定经验之后就会开始完善自己的地图,但各人所掌握的地图不尽相同,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重要资料,是靠日复一日的探索和劳作逐渐积累出来的。
“嘿,我以前没见过你。”我正在沉思默想怎样才能套出最完整的地图,一个矮人主动坐在我对面,撩了撩他柔顺的胡子,眯了眯水汪汪的黑眼睛,看上去大概是个年轻人。
“你不会记住矿区所有面孔的。”我朝他笑笑。
“漂亮的我都记得。”他故作fēng_liú地眨了眨眼睛。
我不是种族主义者,但也不想和一个脸蛋毛茸茸的矮人调情,不过作为一个初来乍到者,我不应该表现得太难以接近。
“我是新来的,名叫莉安。”莉安是本尼妈妈的名字,也是我抵达矿区之后的化名。
他高兴地自报家门,说了一串很长的名字,简称为唐;然后我了解到他是这一带矮人矿工首领的儿子。
“莉安,”唐像情圣那样眼波流转,“你真是……与众不同。”
我当然与众不同了,我又不是矮人。
“那你呢,唐?”我拧了拧脖子,斜睨着他,“我敢说……你一定……去过地下很深的地方。”
天哪,希望包里那位不要在我脑袋里放声大笑。
“那当然,”他兴致更高了,搁在木头桌子上的两只圆滚滚的胳膊又朝我挪近了一些,“我不到十六岁就下矿了。”
矮人矿工们炫耀自己在矿井下的资历,就像猎人炫耀自己行走过的山林。
“哦!那你一定有了自己的采矿地图,独一无二的。”
他脸上露出一丝尴尬:“那个……还没有,但是,就快了,大家知道的那些地方,我都去过!”
“是吗。”我略带失望地说,“难以置信,你出生在那样一个优越的家庭,难道不曾得到一些便利吗?你学会制图了吧?”
“当然!”他有些脸红了,“我只是,还没开始做而已。”
“你这么老实,一定连你爸爸的地图都没看过。”
他嗫嚅了一会儿,把话题扯到别的事情上去了,然后邀请我到酒馆后面的小山坡下谈谈人生,我委婉地拒绝了他。
晚上回到特大叔家(矿区没有客栈),米特阿姨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我看见你和xxxxx的儿子唐聊得很开心……亲爱的,如果你愿意在咱们这儿成家立业,我当然很赞成,不过我觉得还是有责任提醒你一句,唐那个孩子,已经交过好多个女朋友了……当然啦,我不是说他花心,只不过觉得你应该知道。”
我本来想装出一副略微震惊或伤心的表情,但又觉得那样太做作了,于是简单地向她道了谢。
第二天,我在小镇的杂货店兼陈列馆里观摩各种矿石和井下设备的时候,听来了一个奇怪的传闻。有人绘声绘色地说:今天中午,矿工们像往常一样在井下劳作,下到一千米左右的深度时,忽然听到底下传来“哞——哞——”的声音;有好几个人都听到了,最初他们还以为是钻头打穿了什么洞穴产生的气流声,但是那哞声很快混杂了凄厉的惨叫,“听上去就像饱受折磨的灵魂”。矿工们吓坏了,赶紧升井上来,这会儿都在离九号口最近的酒馆喘气呢,据说个个儿面无人色。
在这个一丁点儿小事也会受到全体瞩目的弹丸之地,这等怪事当然不到十分钟就传遍了全镇。只一会儿工夫,那个小酒馆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矮人们围得水泄不通了。
我也赶去凑了热闹,只见六个蓬头垢面的矮人,在酒馆中间坐了一圈,一杯接一杯地灌着据说能压惊的番麻酒,都阴沉着脸不说话。
过了许久,其中一个矮人犹豫着开口:“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