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自称精灵的被困者,所说的话是否完全属实,我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没有看透人心的本领,做决定很多时候只能凭感觉,同时尽量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他不肯透露自己的身份和被困原因,这倒使他说的其他话都增添了几分可信度。因为,如果他想骗我,大可以编个故事来圆谎,但他显然不屑这样做。
我用刀拨开“树根”旁边的沙土,挖出他的残躯,整个过程十分怪异。他的身体明明已经支离破碎了,只剩下几根脆弱的腿骨和脊椎,还有外表已经风化变形的头颅,可他仍在我脑中说话,感觉上,就像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一样。
“尊驾这个样子,还能恢复吗?”我一边小心翼翼地挖着土,一边满腹怀疑地问。
“可以。”他说,ròu_tǐ的残损还不是最要命的,东都里有疗伤效果极佳的泉水,精灵只要没死透,都可以借助泉水的力量恢复原状;麻烦的是魔力的减损。
“你看见旁边那棵树了吗?”他指的是那棵笔直光滑的巨树。“它原本只是一株草,受我的血滋养,长成了现在这样。”
我吓了一跳,仰头望向树冠,现在是白天看得比昨晚清楚,那上面枝桠间一串串闪闪发光的巨型松针,莫不是狗尾巴草?难怪树干是这种样子。
“这谷地的每个角落,都在吞噬我的魔力,”他平静地说,“现在我的身体已经剩下不到五分之一,假如再过一千年都没有人来,身体完全湮灭,我就彻底与这片谷地融为一体,无法恢复了。”
“尊驾现在还有魔力吗?”
“……不如以前了。”
“可以恢复吗?”
“可以是可以,但比ròu_tǐ的恢复更麻烦一些。”
“魔力……都是天生的吗?”这是一个困扰了我很久的问题。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他停顿了一下说,“你是不是想问,像你这样的普通人类,能否拥有魔力?”
我尴尬地一笑。
“这要看你的天赋如何。”他说,每个精灵都生来就有一定的魔法天赋,但最后能达到何等造诣,还要看他的机缘;纯种人类一般是没有这种天赋的,但如果人类与灵族或魔族结合,部分后代就可能会体现出一些天赋;不论是谁,即使有天赋,如果不经开发和学习,都无法拥有像样的魔力。
我点点头,看来还真是天生的。
“你想知道自己有没有魔法天赋吗?”
“我?呵呵……想是想,可我没听说家里有哪位直系先祖是灵族或魔族。”
“嗯,那你拥有天赋的可能性很低,不过,如果你实在想知道,有办法可以一试。”
“哦?”
“东都里有一汪初生之泉,可以测试精灵的潜质,你把我送回东都后,可以在那泉里浸几天。”他顿了顿又添上一句,“不过,那泉的测试结果有时也不是绝对准确。”
“东都里有很多泉吗?”
“是啊……”这句问话似乎勾起了他的怀念之情,接着,他用诗一般的语言描绘了那片广袤的王城。他的具体措词,我没有留意,只觉眼前形成了气势恢宏而又细致入微的景象,恍如亲见——
层峦叠嶂中,郁郁苍苍的森林在阳光和雾气的共同作用下呈现出深深浅浅的绿色;时而露出白色或银色或金色的建筑一隅,在虹彩之下熠熠生辉,是精灵们生活于斯的洞府楼台。群山辽阔,有峭壁,有深谷,有瀑布,有活泉;鹰隼和狮鹫在峡谷上方翱翔嘶鸣,独角兽和飞马在月光下侧颈梳理银色的毛发;飘渺入云的小道上有灵动的身影,月长石铺就的高台上有袅袅的音乐。回荡在山谷中的风也能歌唱,雾也能舞蹈,动物都有温情,鸟儿都有智慧……你怎么不挖了?
“诶?”我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继续手里的工作,一边提问:“整个灵境,只有东都是这么美的吗?”
“那当然,”他颇为自豪地说,“其实西南的魔法森林也不错,但是太局促;中西部大部分是丘陵和平原,聚居着矮人族和其他少数灵族,北部是冰原以及火山,曾经是灯神族的居所。”
“灯神族?”
“……一个有野心的种族,”他说,“也有实力。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
“发生了什么?”
他却是不肯再说了。
他的“骸骨”并不多,该怎么带走却是一件令我颇费脑筋的事。总不能让我双手捧着吧,难道要直接放在背包里吗?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塞在一起,压坏了怎么办?虽然他把“眼睛”又闭上了,可里面毕竟是有软肉的啊。而且,看样子外壳还会掉渣……唉,怎么就没想着带个塑料袋呢。
我吞吞吐吐地征求他的意见,他不理我。最后我心一横,拿卫生纸把他的“骸骨”密密地裹了几层(没找着大片的树叶),还是给塞包里了,当然我拿瓶装水和腌火腿稍微挡了挡,把太细小的杂物都隔在一边。反正整个过程他都没说什么,我就当他默许了。
临行前,我顾不得牙酸,又狂塞了一顿枇杷果。当时,瞥见近处枝桠上的果实,我便问他知不知道这林中的果子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他说所有的果子都会消解魔力,但普通人吃了应该无妨。
“有一种长在藤蔓上的红果也能吃?”
“应该可以。”
“真的?”我试探着随手摘了一颗放在嘴里一咬——
辣啊啊啊啊啊啊!!!
我忙不迭地吐口水,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