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藤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惊慌。前天他又捐了一些血,还有满满一瓶自家蘑菇产的特级追踪无影粉,想必认准了维兰会有所动作。但他并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被困住的,当然也就不很了解我们这个阵法的局限。
眼下我们按兵不动,只听伊兹坦的幽文向新娘说道:“艾拉蒙特的薇茨,鉴于婚仪尚未完成,你和你的家族可以置身事外。”
薇茨扫视人群,看似沉吟了一会儿,吐字清晰地说:“我与我丈夫共进退。”
新娘身后,艾拉蒙特家族的观礼区起了一阵嘈杂,一个梳着大背头的白发锦衣男人不悦地唤了一声“薇茨!”,新娘看了他半分钟,收回视线不再理会;男人瞪着她的背影片刻,冷冷宣布“艾拉蒙特家不参与他族内务”,在嗡嗡嘤嘤声中坐了下去,没有看旁人一眼。
古苏走上前,平静地问古藤是否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后者矢口否认,视线扫向宾客,道:“我的所有同僚都赏光到场了,我不相信他们中会有谁如此诬陷我。”
众人也将目光集中到瑞凡.素牡和安东.伏西法身上。如果幽文所宣属实,“告密”的必是其中一人。沉默数秒后,顶着一头漂亮红发的瑞凡.素牡突然发出笑声。
“为什么你们都看着我?”他轻描淡写地说,“不是我。”
众人又望向安东.伏西法。这个瘦小结实的青年留着黑色短发。一双精光湛然的金色眼睛在瑞凡和幽文之间转来转去,看上去在评估形势。
他正处在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瑞凡已经否认告密了,如果他也否认。就等于指控瑞凡和幽文之间必有一人在说谎,而这两个家族都不好得罪;但如果承认……
“诸位不觉得整件事很蹊跷么?要是安东真的对舍弟作出这等事,又怎会如此坦荡地前来参加婚礼,”古苏微笑着开口,缓步走近新夫妇,抬起一只手温柔地抚了抚新娘的手臂,“抱歉。我这人就是护短,只要我还在。无论如何都不会任由舍弟遭人陷害,也不会让我的弟媳有任何闪失,”然后她侧过头朝一个瘦高的长脸男人(多半是哈梅尔)妩媚一笑,“是不是。吾爱?”后者回了她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
宾客席中有不少兰格家的人,原本与儒特家十分亲近,银蜥蜴骑手进来后大多有点静观其变的样子,此时可能接到了族长的某种指示,神情警惕了许多,看来是决定站到儒特家一边了;艾拉蒙特家的表现虽没这么明显,但依我看,如果真的发生冲突,他们至少不会给主人家添麻烦。
这个古苏的反应真快。
“勾结他国间谍、藏匿并出卖军事机密?啧啧……”一个中等身材、披深紫色锦袍的男人用嘶哑的声音说。“这可是大忌啊。”
古苏的视线瞬间锁定他,眯了眯眼睛,嘴上却笑起来:“阿贝.吉萨。蔽族何等荣幸……我完全赞成您的看法,事关机密,的确是大忌,最阴险的是让人有口难辩,实在是诬陷忠良最方便的罪名啊。”
阿贝.吉萨没有回答,而是转向幽文:“尊使竟然如此大意。拿尚存疑问的羁押令来限制一个身居要职的边防将领么?”
后者立刻借坡下驴,表示此令是女王通过传令官直接下达的。阿贝便肃然道这样啊。
他俩一唱一和,吉萨家的倾向自然不言而喻。安东.伏西法于是有了决定。
“抱歉,古藤.儒特,”他一脸沉痛地说,“我认识你多年,一直不相信你会作出这种事,但是,大局当前,唯有以国家利益为重。”
说时迟那时快,日晷底下的几人身子一晃,看不清是谁先动手,却是古藤摁住了幽文.伊兹坦——这让我一瞬间有点意外:这个使者的地位似乎高于古藤,难道是个绣花枕头?
古苏似乎想说什么,被阿贝.吉萨抢了先:“古藤.儒特,连尊使你都敢动手,是否不把女王放在眼里了?”不等对方反驳,银蜥蜴骑手们暴起而上,在几个吉萨族人的帮助下,将古苏和新夫妇与一众宾客隔离开来;与此同时,古藤已被幽文火速反制,歪着脑袋朝我们的方向投来一瞥。
维兰握住我的手。到目前为止,事态都没有脱出我们预测过的范围,而接下来的几分钟尤其重要。
伴随着微弱的噼噼啪啪声,一道白中透青的电光猛然窜上黯淡的日晷,消散于无形,透过岩石和空气传来一阵隐约的酥麻感,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冲突中的几人停下动作,幽文转动脖子扫视人群,迟疑地喃喃了一句什么,飞快地瞪了阿贝.吉萨一眼。
宾客像色彩斑斓的潮水般往两边让开,一个高挑偏瘦的青衫男人从中悠闲地走了出来,左手藏在腰后,右手半张开,从裸露的手肘到指尖都缠绕着耀眼的电光。他面相大约三四十岁,一头蓬乱的金红色短发看上去有点邋遢,但五官颇为英俊。
“素牡的卡略,”幽文.伊兹坦主动叫出这个名字,语气中透着一丝试探,“没想到你跟儒特家这么亲近。”
“没有,我是第一次来这里。”卡略的腔调中带着一种说不出是什么味道的口音,我听得有点费劲。
“原来如此,”幽文露出笑容,“抱歉扫了你的兴,不过,这可不关兄弟我的事。”
“是吗?”卡略不紧不慢地走到幽文跟前站定,四下看了看,“女王让我来。女王英明,预见到会有人在此生事,只是不知哪个自作聪明的家伙会借女王狐假虎威……伙计,我真的不知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