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少女的歌谣是天底下最准确的预言。
所以克拉门苏毫不怀疑,维兰.德加尔一定能找到席拉,她一定能复活,因为在那两个孩子身上还会发生很多很多故事。他一度以为将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
这是因为,提灯少女的歌谣同时也是指向性极度模糊不清的预言。
当然,他对席拉的想法,与那孩子对她的想法完全不同。
他很喜欢席拉,或许在一切芸芸众生中最喜欢的就是她,一来因为他们有缘,二来因为她的脾气很对他胃口,甚至违逆他的时候也很对他胃口;但他并不像维兰.德加尔一样,想与她相爱。
爱情让人产生致命的弱点。他更想要她的陪伴,与她进行愉快的交谈。她不像雷萨那么精明,但也足够聪慧能听懂他的话,而且没有那么多深沉的心思,更为重要的是,她能以轻松的态度给他一些有趣的反馈。
他真的很想找个人说话。身边这样的人一个也没有,除了雷萨,一直以来都没有。在他成为精灵王之前,人们把他当成异类,没兴趣接近他;成为精灵王之后,人们惧怕他,不敢接近他。
蛰伏两千年后重出江湖,再次听到提灯少女的歌谣时,他内心震动不已。凡有能力解读它的人,总能从中听出自己想听的东西。他听出了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段传奇。
歌谣中的那个男人,他直觉想到的是自己,但他不确定那个女人是不是这个名叫席拉的小姑娘;所以当水贼出现时,他故意沉默着看这小姑娘如何应付。后来,他渐渐相信,歌谣中的女人,一定是她。
羁绊有很多种形式。她可以成为他最亲密的朋友,最钟爱的学生,甚至成为伴侣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对这一种可能。他并没有什么明显的yù_wàng;他的性向没有问题,应该没有,但他似乎缺乏对人产生强烈感情的能力。这或许与他在梦行者地盘上的遭遇有关,但也不一定。
在与那两个孩子相处的过程中,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维兰一边故作淡定,一边慢慢沦陷;而席拉,随时保持一副花痴样,但……他想起不知在哪儿听过的话,说女人十有八九都是心里有一分爱表面上就露出两分。
对于这两个孩子的恋爱,他一直抱有长者般的宽容态度。经历让人成长。他不介意让维兰做席拉成长的助力。而且那孩子是一个德加尔。关系网复杂一些是有好处的;直到在他和席拉失去联系之后,事态开始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了。他们居然订婚了?!才这么小!
他决定出手把席拉抓回来。
雷萨在跟他说起这两个孩子的事时,显然带了一些探究的心思。他没有辩解,甚至有意无意地误导对方。
席拉非常关心他的安危。他很高兴;然后他听到她当面告诉他,她和维兰结婚了,而且是龙婚。
他知道龙婚是怎么回事。龙族在强烈爱情的驱使下会说服爱人与他们缔结这一灵魂之约,以便永远、永远地在一起。缔结龙婚的二人,会在彼此生命火焰的温暖之下深情不减,几乎没有变心的可能。这是一个无法反悔、无法停止的约定,所以除非遇到了命定之人,没有哪个脑袋清醒的龙族会选择这项仪式。
多少人一辈子都在恋爱,又有多少人敢说自己遇到了命定之人?甜言蜜语不算。
他没想到维兰.德加尔竟会这样做。真是太冲动了。
他先是有些惊慌——难道预言中的男人不是我?接着又有些失望,但他并没有因为这两人的关系而感到如何嫉妒,他转眼就被一股强烈的自我意识所左右——龙婚又怎么样?将成就传奇的那个男人,我说是我,就是我。
所以他暂时把她扣在阿奎利亚那里。一边在泰坦峰上恢复魔力,一边悄悄关注着她的动向。
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想法只是一时,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极为荒谬的事。
这本不该是他的风格,或者说,不符合他对自己的期许。
一些自己从未想过的问题渐渐浮出水面。
首先,他先入为主地对提灯少女的歌谣进行了合理想象,太自负;其次,他竟然没有想到(或不愿想到)这对少男少女将会产生极深的羁绊,太盲目;最后,他自以为是的做法辜负了席拉对他的信任,太鲁莽。
或许他才是需要成长的那一个。
这让他不太情愿地回顾起自己的人生。他不到一百岁就成为精灵王了,也就是说,不到一百岁,他已经从一个没人懒理的混小子一跃而成没人敢理的王,期间丢了一小半灵魂都没发现。
这足够让人倚老卖老的四千年,他又是怎么度过的呢?前半截,忙着征战四方;后半截,瘫在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望天。基本上,他能熟练运用的技能只有“征服”二字。
连阿勒克那些混蛋都比我懂得要多!!
两千年的蹉跎,没能把他炼成一个哲学家,只把他逼成了一个话痨。更糟糕的是,为了保持形象,他不能让除席拉之外的人发现这一点。
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其实远不如年纪上该有的那么成熟。这事儿当然不能全怪他。他有些挫败地想,自己就像一个手捧着神器的少年,这神器是如此炫目,让少年看不清真正的自己。
他需要补课的,岂止是灯神留下的种种谜团啊。
他想到自己曾经是多么年轻气盛,而现在只怕也没多大长进。然后他想到了一个问题——镇压龙族,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