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四喜就上了街四处寻找小乙的身影。
可也是奇怪,接下来两天里,无论四喜如何走街串巷仔细搜寻,小乙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无影无踪,有时甚至会让四喜产生一种恍然如梦的错觉。
街面上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明面上似乎风平浪静,但不用人说,四喜便能感觉到身边的空气越来越黏稠,像是一张网向自己罩来。
他越来越小心谨慎,像是走钢丝般在密如蛛网的窄巷间踮脚穿行。好在三丫的病越来越见好,他已经下了决心,最多再挺上两天,就一定要闯出城去。
至于小乙,看来大家真的只有一面之缘吧。江湖之间,也许就是这样人如浮萍,随风漂泊。
四喜买好今天的吃食,紧紧裹在怀里,微低下头,快步行走在小巷里,只用眼角的余光警惕地四处搜寻。
转过巷角,一个斜倚在石墙上的身影在他的视野里一闪而过。他往前走了几步,忽地刹住脚步,倒转脚步仔细看去,心头一阵狂喜!
他快步走上去前,兴奋地一把拍在那个身影肩上:
“小乙,是你!”
那个身影微微一抖,迟缓地转过身来。略略黝黑的面色,南方特色明显的五官,不是小乙是谁?
相比两天前,小乙的样子看上去明显萧瑟了很多,棉袍上的口子更大了,不少地方的棉花已经漏光,露出或大或小的空洞来。
他的脸更瘦了,显得两颊更加狭窄,少年人唇上稀疏的胡渣因此扎出了皮肤,如野草般胡乱生长着。
四喜看到他眉眼上有几处暗紫色的淤血,明显受伤不轻。四喜微愣了一愣,不由脱口道:“你的脸怎么了?”
小乙似乎也已从初见四喜的惊讶中反应过来,他举手揉着眼睛,掩饰着脸上的伤痕,嘴角仍是满不在乎的笑意:“在外面混饭吃,这还不是家常便饭。”
四喜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怀里又掏出了两个窝窝头,递给小乙。
小乙说不说话,接过窝窝头,两腿一松,就势从墙上滑倒在湿冷的地上,大口吃着。
四喜看着他的狼吞虎咽,又从怀里掏出两个窝窝头:“给。”
小乙没有抬头,只是拿过窝头,仍旧大口大口地撕咬、吞咽着,似乎几天都没吃过饭的样子。
一时间,两人默默无语,只有稀疏的雪花沿着屋檐悄悄落下,落在彼此的肩上。
小乙终于吃完了手里的窝头,他用手指蘸了一点吐沫,从衣襟上粘起掉落的窝头残渣,小心翼翼地塞进自己嘴里,细细回味着。
“还有,要么?”四喜问道。
小乙摇摇头,倚坐在地上,似乎十分疲惫。
“跟我走吧,你这样不是个办法。”四喜轻声道。
小乙依旧没有说话。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用双手遮住脸庞,在自己的眉眼处发狠地搓揉。
“小乙?小乙?”四喜有些担忧。
小乙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略有些嘶哑地回应道:“怎么?”
“跟我走吧。”四喜轻声重复。
小乙仰起头闭上了眼睛,像是受刑一般将身体弯出了一个古怪的角度。雪大了起来,雪花飘落在他的脸上,瞬间化成细小的水滴,又汇聚起来,顺着脸上的线条向下流去。
他没有再说话,摇晃着站起来,四喜上去扶他,他却像是被烙铁烫到一般急忙收回手去,呐呐地站到一边。
四喜纳闷地看了他两眼,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便招呼了一声,走在前面。小乙摇摇晃晃地慢慢跟了上去,脚步踉跄地像是喝醉酒一般。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青灰色的长巷里,碎石拼就的石板路上,新雪薄薄铺了一层,鞋底踩上去,细不可闻的沙沙声从耳边飘忽而过,消失在冰凉的风里。
四喜走在头里,心里有一丝说不上的难受和困惑。他并不知道这短短两天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个开朗的少年变得如此消沉。此刻,他只觉得一种似有实质的隔阂正拦在自己与小乙之间,将彼此越隔越远。
走过迷宫般的胡同,跨过满地垃圾和杂物的小巷,终于,再过几个街口,就能到天王庙了。风雪虽然越来越大,但想到庙里温暖的火堆,四喜心里终于有了些轻松的感觉,他回过头冲小乙道:
“小乙,咱们快到了。”
风雪中,话语声被冻得似乎也有些麻木,传不了多远便被风雪撕扯成碎片。听到风中模糊的声音,小乙猛地抬起头,眼睛里似乎有一丝惊惶,他问道:
“你说什么?”
“我说咱们快到了,再走两个街口,就是了。”四喜脸上仍是回家的喜色。
小乙冷不丁站住了脚步,像是被这句话打中了一样浑身僵硬。他像是猎犬般抬起头左右张望。
“快走啊,他们都在家等着呢。”四喜有些奇怪,他怕风雪太大小乙听不清楚,便上前去拉小乙。
可手还没碰到小乙的胳膊,小乙的手掌已经反手迎了上来,一把捉住四喜的小臂。
四喜微微一愣,他看向小乙。
风雪中,小乙蓬乱的头发掩住了前额,发梢遮蔽下,那一双眼睛不复前日的阳光和今天的颓废,而是喷出狂热的火苗,紧紧盯着四喜。
四喜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小乙,你怎么了?”四喜尽量平静地问道。
小乙的胸脯急促的起伏着,鼻孔里喷出白色的雾气,他一言不发,手上仍是紧紧攥住四喜的小臂,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