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自己从没有在香窥中遭遇过类似情况,练朱弦也不敢肯定,当自己在香窥之中“发生些什么”的时候,现实之中身体是否会发生什么微妙的反应……
这可不行!
手套已经被脱了下来,但是练朱弦却一把抓住了它。
“……别闹!”
换做从前的任何一个场合,练朱弦都很难想象自己会对凤章君说出这两个字。然而现在,他却觉得仅仅这两个字还不能尽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凤章君倒是很听话地就将手收了回去,不过练朱弦还没有来得及说更多的话,突然之间,他们等待的“关键的情况”终于发生了。
任无心发出了一阵急促的喘息,但那并不像是欢愉极致的声响。练朱弦下意识地循声望去,正好看见任无心一下子将商无庸用力地推开了。
金色的生魂被推回到了身体中,商无庸陡然做了一个深呼吸,猛地睁开眼睛。
也许是因为传功的缘故,他看上去比之前虚弱了许多,脸色甚至如同死人一般煞白。
倒是任无心的身影不再虚无飘渺,看上去的确从商无庸这里获得了不少的修为。
但任无心的惊愕,显然也正与此有关。
他几乎是冲着商无庸怒吼起来:“你做了什么?!你居然——”
而商无庸回报他的,却是一个无奈的笑容:“我原本是想要把自己所有的修为全都传给你的。虽然被你中途发觉,不过至少看上去你已经好多了。”
“全部修为?!”任无心愕然,“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不做什么……”商无庸摇晃着仿佛想要起身,却又脚步不稳,跌坐回地上,“这些都是我亏欠你的,补偿当年我害你折损掉的那些修为。”
“……果然是你。”
任无心的声音陡然一沉,却说不上多么惊讶。毕竟与商无庸相伴了这许多年,有些事或许早已察觉,只是提与不提的区别罢了。
密室里迎来了一片死寂,分明无声,却又像是最严厉的责罚。
维持着跌坐的姿态,商无庸将目光从面前的任无心,转向更为幽深黑暗的回忆之中。
“……在我九岁那年,从山下飞来过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当时我正独自在索桥上打坐,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它从云下的城镇里飞过来,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我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盼望,希望它能够离我近一些、更近一些,至少好叫我看得清楚一些,风筝究竟是什么样的,然后也许,我也可以偷偷地给自己做一个。
“可是我却万万没有料到,那风筝一直一直朝我飞来,越飞越近,最后竟一头栽在了索桥下的悬崖上。我欣喜若狂,不惜冒着坠崖的危险爬下去,把风筝捡起来,拿回屋用字纸小心翼翼地修补好。可我却又舍不得拿出去放飞,而是摆在书桌之上,整日观看。
“有一天,我从藏里抱着书回来,发现桌上的风筝不见了。问了许多人,才得知是几个年长的师兄把风筝拿了去玩耍。我一口气追过去,正好看见那风筝的线被他们一把扯断了,乘着长风越飞越远……最后消失不见了。”
说到这里,商无庸叹了一口气,脸上却只有苦笑。
“那天是我拜入师门之后,第一次跟人打架。以一敌三,不输不赢,但却伤得很厉害。我们四个人都被师父罚了,又养了大半个月的伤。
“半个月后,有个与我相熟的弟子突然找到我,说帮我找到了那个风筝。我跟着他去了那个地方,发现是另一座山峰的山顶,完全没有道路或者索桥可以过去。那风筝破破烂烂的,依旧是叉在树枝上面,被露水和湿气打湿了,简直像是成了透明的。
“所有人都劝我,说这样的一堆废物,就算拿回来也没什么用处。我去求师父帮忙,师父却只说叫我学会放下。于是我开始拼了命地学习御剑——你知道在碧云居,那是十四岁以上的弟子才应该去学的法术。可我只用了七天就学会了。
“当其他弟子都还只敢贴着地面飞行的时候,我独自一人飞过了那座万仞高峰,找到了挂住风筝的那棵树。可我的手只轻轻地一碰,那风筝上糊着的纸就跟米浆似地化了,点点滴滴,落在树上,再也找不回来。”
说到这里,商无庸终于又将目光收回到了任无心的身上,朝着他微微倾身,神情宛如乞怜:“无心,我……”
可是任无心却依旧是平静地,仿佛看不出任何悲喜:“你说过,浮云就是浮云,不会是别的什么东西。那风筝呢?难道不应该也只是风筝而已么。”
“……”
商无庸那乞怜的表情,化作了被遗弃的失落,“你说得对,是我一直都错了。无心,我对不起你。”
言毕,他缓缓向前,匍匐低头,竟是无比虔诚拜地拜倒在了任无心面前。
“事到如今,我并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是希望,你不必因为我的错误而惩罚你自己。从今日起,我会还你你想要的自由……因为这是我唯一能给的,而你也需要的东西。”
说到这里,他从怀里掏出了那枚丹药,当着任无心的面一口吞食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凤章君:最后还是没吃到啊……(遗憾)
练朱弦: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们在工作啊!!!工作!!
凤章君:在香窥里搞一个时辰现实里差不多也就是几秒钟吧,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