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晨回家前有心理负担,因为这是他大学毕业后连续第十三次独自一人回家,也就是说,这是他连续第十二次无法兑现上个春节回家时曾向父母许下的找女朋友的诺言,可奇怪的是,一旦买好车票,告诉父母回家的日期后,心反而安定下来,仿佛没了岔道吸引的羊,一心只想沿着回家的小道走下去。吴晨知道自己的岁数越大,父母的心理负担就越大,尤其在农村,这种负担会随着某些不近不远的亲戚看笑话的心理或某些同村人的嚼舌根而变本加厉,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但吴晨的人生观从来不是那种祸兮福兮式的被动接受或听天由命,他的人生观是化祸为福,父母等孩子回家过年,孩子回家也是给父母过年,所以,当踏上回家的大客车时,他的心竟怦然直跳,他感到回家的决定是那么明智。
心情愉快的吴晨本想趁着坐车的时间好好反省一下:为什么到了毕业后的第十三个年头仍是单身,仍无法成家。可车里的空气实在太差,近五十人的车里,人的味道和各种食物的味道混在一起,刺激着他的鼻粘膜,使他胃酸上涌,头昏脑胀,反省大业只好作罢。他一面与呕吐进行拉锯战,一面再一次暗下要买一辆轿车的决心。同一个决心只下一次才有威力,同一个诺言只承若一次才有信用,这似乎从一个侧面提醒他并没有完全实现二零一七的计划,车没买、女朋友也没谈,吴晨不觉叹了口气,
很显然,他还是不愿浪费“这笔”车上的时间,做起反省来。车过泰州大桥不知多久,吴晨欣喜地发现一条在建的、已初具规模的高铁,上网一查才知道那条高铁将途径他的家乡。在这个好消息的刺激下,吴晨终于熬过了最后的两个钟头,直到晚上七点,客车才到达安宝县长途客运汽车站。大口呼吸家乡新鲜空气的吴晨,终于摆脱了呕吐的折磨,他对着红色醒目的“安宝”两字一阵微性苏驹谙蛩说:“终于把你们这些宝贝安全地送到家了!”不做任何停留,吴晨避开所有上前招呼的出租车司机,匆匆朝家的方向走去,再步行二十分钟就可以到家了。
此刻,走在家乡熟悉的道路上,吴晨没有忐忑,只有愧疚。愧疚自己回家的次数实在太少,没能好好陪伴父母;愧疚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让父母为自己的事操心,没能给父母带来愉快的心情。小县城毕竟不同于大都市,未脱农村生活习惯的某些人最爱的就是攀比,有些看似关心的口吻,稍不留神就会变成笑话。“哎……”,吴晨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猜想父母一定遭受了不少这样的闷气,眼角不禁泛起泪花。马上就要到家了,吴晨赶紧收拾起倦容,提振起精神,准备迎接父母的第一轮唠叨。吴晨用近乎发誓的口吻给自己定下一条纪律——无论父母多么唠叨或责备,他都要平心静气地与父母沟通,绝不能发脾气,难道让父母在自己身上出出气、顺顺气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大门没关,吴晨悄无声息地进了家门,发现妈妈不在家,只有父亲正忙着家务,“爸,我回来了!”久未回家的吴晨,见到父亲的第一反应是心疼。父亲今年六十五岁,他几乎不敢仔细端详父亲的脸,因为父亲明显老了,头发几乎全部灰白,黧黑泛黄的脸上布满皱纹,精力也明显不如去年。
“回来啦,洗把脸,先吃晚饭。”父亲话不多,见到儿子回家的高兴从心里不自觉地往脸上涌,但很快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吴晨心领神会,不敢多吱声。
“爸,我妈呢,妈到哪里去了”
“你妈去浴室了,估计快回来了。”
吴晨心里明白,父亲是在等老妈回来后再一起向他发问。回到家还没见到妈妈,就不算真的回到家,所以他不愿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休息,一边吃晚饭一边等着。
不到一个钟头,妈妈骑着电**车回来了,看到老二回家过年,妈妈心里的喜悦,吴晨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
“妈,我回来了。”吴晨说完拿起茶杯递给妈妈,他知道在浴室洗澡后是很渴的。
妈妈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拿起水杯喝了几口茶,然后坐在椅子上,就在这时,父亲也已坐过来,吴晨明白,父母的问话马上就要开始了。
自家孩子面前无须拐弯抹角,妈妈叹口气,说:“哎,过了年你就三十五了,实际都三十六了,还没结婚,你给我们老俩口的心理负担实在太大了。”
吴晨本想说“对不起”,可是开不了口,他要平心静气地与父母沟通,求得父母原谅,也想帮父母宽宽心,就说:“其实,我今年已经尽力在相亲了,只是还没遇到合适的,不过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去找的。”
“你都多大啦,已经三十五,虚岁都三十六了,还要挑肥拣瘦吗”严肃的父亲,用异常严峻的口气说。
“你们不要太担心,其实三十多岁还没结婚的女孩也挺多的,你们放心,我肯定可以找到老婆的。”吴晨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说话的语气和语速,十分平静地说。
“能找到?在哪块呢?我看你不是一直没找到么?跟你从小一起长大的,比你小的,早都结婚生孩子了,哪像你,年年拿鬼话骗我们哦。”妈妈有点激动地说。
吴晨知道,父母的唠叨是关心儿子的一种心疼的无奈之举,他们担心吴晨找不到老婆,将来会没人照顾,于是他索性让父母发起牢骚来,让他们缓缓压、顺顺气,所以他认真地听着,并“嗯、嗯”地点头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