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儿和乐琴出了船舱之后,或许是因为船舱里人少了一下气氛清净了些许,或许、因为孟峻的死讯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
她终于不像方才一般如同一个一点即燃的炮仗,只呆呆地坐在了一旁,见着逸公子刚斟满的酒,便是抢了过来一口饮尽,“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逸公子总算没再藏着掖着,只是神情依旧是冷冷的。
“我方才前头所说的不曾有假,当初和孟峻识的,确实是因为我生了场病,便请他到府中诊治,一住三月。唯一不同的是,孟峻的确如你所言医术过人,三月调理之后,我的病康复如初。也是在这段时间,我与他成了友人。”
他朋友算不得少,但大多酒肉朋友一辈,能让他交心相处的,屈指可数。
乐琴是因为她身上有着花楼女子难得的豪爽和体贴,心思细腻懂他几分,萧姑娘是她聪明伶俐才智过人,让他十分欣赏觉得很是有趣。
而孟峻、便仅仅简单到只是因为他们二人、兴致相投。
“孟兄在到皇城之前游历四方,皇城虽名医众多,却很难有如同他一般胸襟开阔见多识广。他精研医术,又对琴艺书画有着偏好,正巧与我相投,酒过三巡话多三句、便认了知音。当初我的病是被人下毒谋害,剂量虽小,但长期慢性毒害之下终是伤及了性命。而我最后能抓到行凶之人,也是得了孟兄相助,在这件事情上,我欠他一份恩情。”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凑巧,穆诗诗恐怕之前做梦都不会想到,师兄唯一的消息、居然会是从逸公子的口中得知。
也只有到了这会子,她才从逸公子那儿,知道了这几年时间里,师兄的行踪。
“那几年,他、过得好吗?”
“与旁人说,风餐露宿自是不好,但与他说,从塘县离开之后,秉着心中所向,游历各大深山之地,一边补充编纂着他的药书识得更多草药,一边行医治病像他师父一样救人于水火之中,做着他喜欢的事情,自是满足。”逸公子的声音沉下来,穆诗诗从里头听得出难得的正经。
师兄的愿望,便是如此,那几年,他还是孜孜不倦。哪像她,迈不出那一步,便一直困在了塘县里。
三年多前的时候,他辗转到了皇城,为了医治逸公子的病又住进了他府中。
“你的画像,是他亲手给我的,能寄予我的东西、只有这些。”
“他、真的死了?”
这句话,穆诗诗终于是问出了口,声音里有着掩盖不住的颤抖。
方才她真的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可是那些话从逸公子口中说出,沉沉的嗓子却有着让人难以质疑的坚定。
逸公子也沉默了下来,像是犹豫了许久,心中万般挣扎,一番话才好不容易冒出了声。
“有时候死、是件最容易不过的事情了,何况孟兄游历四方遍尝百草,有时候碰着疑难杂症无从下手便只能在自己身上试毒解治,如此下来、他的身体本就不如旁人。为我医治三月,我的毒极其疑杂,他费了不少功夫治好了我,他的身体却每况愈下,最后还是一病不起了。”
虽然从师兄离开塘县之后,六年时间不曾有音讯,穆诗诗就猜过,或许会有这么的结果。
可如今这结果摆在了眼前,还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六年了,他的音容笑貌都越发模糊,但他的身影留在了脑海里如同那一句承诺一般,就成了她心里的执念。
六年时间,其实她不是没有想过放手,可执念难消,终究倒成了她心中的一块心病,只是如何、穆诗诗也没有想过,这份执念会是以这种方式告终。
她长叹了一口气,眼眶干涩好像全身的力气都没了。
原本她以为她会很激动或是大哭一场,可其实她哪有那个力气,甚至连说一句话都好像耗尽了她所有的精神。
哀莫大于心死,这话的确没错。
“他走了快三年了,可我竟然到如今,才知道。”
“孟兄走得太快,来不及将音讯告诉你,被我葬在了皇城。也没留下什么东西,只这画像、是他一直随身携带,他说他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你。若是有机会还是想亲眼看看,你过得如何?”
她?
“比起他,我过得自是好太多了,只是永远、我都比不了他的坦荡。当初……”
穆诗诗鼻尖忽是酸痛,只觉得心里一下揪了起来,当初若是她放弃一切就随他一起走了,也许、不会成了如今这番田地吧。
她的话没有说出口,逸公子却是听出了她想说的,沉了脸色动作迅速地将腰间的匕首取了下来放在了桌子上,“我知道你心中定是不好受,若是有什么恨,便撒我身上就是。当初我的毒是孟兄治好的,他为了救我以身试毒,才会让自己的身体越发虚弱。说到底他的死是因我而起。想报仇,可以与我来。”
“你以为我不敢吗?”穆诗诗尽着力气拿起了桌上的匕首,刀鞘一拔,便是搁到了逸公子的手臂上,刀尖入了几分,将他的衣袖割破,些许鲜血留了出来,可她却也再没往着里头用劲了去。
手上劲力一松,匕首应声落在了地上。
逸公子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将地上的匕首捡了起来,又往着穆诗诗的手里递,“为何不刺了?萧凌儿和乐琴出了船舱之后,或许是因为船舱里人少了一下气氛清净了些许,或许、因为孟峻的死讯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
她终于不像方才一般如同一个一点即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