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宁闻言抬头,双眸浸着泪:“父亲,女儿是救了大公子,可……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上次去法济寺时,净空法师说与我有缘,以医书和医针相赠。后来遇见苏公子,他的腿疾恰好在书中有记载,女儿便试了试……”
说到动情处,两滴清泪从眼角滴落,滑至颊边垂着,楚楚可怜。
见自己的女儿哭成小泪人儿,顾国公再大的火气都被浇灭了,说道:“莫哭了,你将东西拿来给为父看看。”
顾锦宁忙抬腕拭泪,跑去将医书从枕下取出,又匆忙从柜子中取出针匣,小声道:“父亲,请您过目。”
接过医书,顾国公仔细看了看,确实是净空法师所记,顾锦宁在一旁指给他看记录苏慕白病症的那页,又小心地觑着他,不敢说话。
顾国公将医书放下,又打开针匣细看。
确认过实情后,瞧见顾锦宁小心翼翼的模样,顾国公心里一软,好言劝道:“为父是怕你年纪小,没轻重,随便给人瞧病,万一闹出好歹,不好收场。既然此事你是赶巧,那就莫再多虑了。外面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这个当父亲的给你顶着。”
顾锦宁此时又想哭,扁着小嘴,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都叫你莫哭了。”
顾国公起身,未帮顾锦宁拭泪,只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我顾家的女儿,也当像男子一样,有泪不轻弹。今后遇到事儿,别临到头了才想起跟为父讲。”
顾锦宁点点头,垂眸看着医针和医书,咬咬下唇,嗫嚅地问道:“那这些东西……”
“既然是大师相赠之物,也算是善缘,你收着吧。只是今后,凡事谨慎些,莫要再轻易用了。”
“是,女儿省得了。”
顾国公本来是气自己的女儿,揣着这么大的事,未曾知会过他。思虑到假如奸人暗害于她,恐怕自己到最后都不知真相,不由一阵后怕。
见到顾锦宁已知错,又如此难过自责,顾国公便想起自慕容氏去世后,自己虽心里疼爱女儿,却不能给予她属于母亲的那份关爱。
每当思及此,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是心疼,于是对顾锦宁又多了份宽容。
问出原委,安慰过女儿,顾国公揉揉胀痛的脑袋,准备去看看祁氏,突然想到自己今日本来要说玄王的事。
转身见顾锦宁又垂着头,似在抹泪,他只好作罢,暂时按下心思,迈步出了娴锦轩。
他身后的顾锦宁,此时是真的在哭。
早前她便做好了应对准备,只等顾国公来问,且也有把握最后父亲会消气不深究。
撒娇扮弱是真的,听到顾国公的安慰,眼泪忽然刹不住,也是真的。
上一世的父亲,虽从未对她袒露过这番话,但爱护她的心情,是一样的吧。
回想起那时父亲花白的头发,瞬间苍老的精神,以及自己的无知固执,她都心痛如绞。
满心爱护她的父亲,每每面对她的顶撞忤逆时,该有多伤心。
她是在为前世的父亲难过,也是在为前世的自己愧疚。
顾国公走后,几个丫鬟担心顾锦宁,听屋内没什么动静,春桃便率先轻手轻脚地进主屋。
她见顾锦宁双眼泛红,手上拿着医书,眼神却哀伤至极,呆呆地看着不知何处,连她进来都未察觉。
春桃吓了一跳,忙叫夏菱去端盆凉水。
“小姐,您眼睛都哭肿了……”
春桃用帕巾浸入凉水,拧干后轻轻敷着顾锦宁的眼睛,心疼道:“老爷凶您了?看这脸上皮肤都被泪泡红了……可怜见儿的。老爷疼爱您,撒撒气便过去了,您心里放宽些。”
擦干泪痕,春桃又取出茉莉香膏,轻轻抹在顾锦宁泛红的脸颊上。
顾锦宁嗅到熟悉的膏脂味儿,恍惚的神奇怔了怔,恢复些神采,看着春桃,嗓音微哑道:“父亲并未苛责于我……没事了。”
春桃闻言,顿时轻松许多,面上浮现笑意:“奴婢就知道老爷不忍心苛责小姐,本来也不是做了什么恶事,小姐服个软,老爷就没辙了。”
“可是这事儿咱们院子里都没人知道,怎么就一夜之间全城都知晓了?肯定背后有坏人故意针对小姐的!”夏菱快人快语,先说出众人所想。
见顾锦宁默然,夏菱撇撇嘴,委屈地看着她:“小姐,您是不是不喜欢奴婢了,这些大事儿,您都没告诉过奴婢。”
夏菱说罢,又上前摇摇顾锦宁的手,刚握住就惊呼道:“小姐!您的手怎么这么凉!”
几个丫鬟担心她被训斥后郁结难舒,生了心病,皆担忧地看向顾锦宁。
“无碍,过一回儿就会好了。”顾锦宁回握夏菱的手,解释道,“不是冷落你,而是本来想挑合适的时候告诉你,却没想到,有人比我着急。”
而此人是谁,这屋子里,不止一个人知晓。
从顾锦宁听到风言风语传遍汴州城时,她就知道,这个人除了玄王,不会再有其它可能了。
手脚冰凉,那是被气的!
敢情昨晚那一通“诲人不倦”,是玄王爷“先礼后兵”,提前告知她了?
他不好好当他的摄政王爷,整日盯着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作甚!
顾锦宁有一肚子的火气,且她已认定,这件事必须立即解决,否则她怕是真的要气呕血了。
随即,她将春桃叫至一旁,小声吩咐道:“我现在去一趟玄王府,一时半会儿,父亲不会再来看我。若入夜了我还没回来……你再将此事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