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宁刚入粥棚,便迅速吩咐道:“常管家,速去将空了的米袋拿来,最好多些。春桃香岚,锅里可有热水?再去取些布巾,绞了热水给我。”
见此情形,众人又怎会不知是人命关天,忙应承着依言去做。
常管家很快取了米袋来,按顾锦宁的要求,米袋一层层叠在炭火旁的地面,随后,家丁才将老人平放在厚叠着的米袋上。
老人仍紧闭着眼,她儿子慌乱无措地在旁杵着,顾锦宁对他道:“你去抱着你母亲,尽量用你的体温给她暖着身子。”
“好好好……”那男人急忙上去半搂着老人,又六神无主地看向顾锦宁,“神医小姐……我娘会起死回生吧?”
此时顾锦宁正用手感知老人颈温、腋温,听见男人问题,眼皮未抬,淡淡说道:“我已说了,你母亲还未死。”
“小姐,给您!”春桃小跑递上几方热巾。
顾锦宁触了触温度,确认不会太烫,遂分别将热巾放在老人额头、颈窝、腋下,又把自己的汤婆子放在老人胃腹处。
做完这些,想了想,她又解开兜帽系带,将袄氅披在老人身上。
“小姐!”春桃惊叫了声。
顾锦宁未理会,却听苏慕白道:“还有我的。”
随即他也将自己的披氅取下,递到顾锦宁眼前。顾锦宁略顿一瞬,便道声“多谢”接过,用两人的大氅紧捂住那老人,不让热气散了去。
轮换了多次热巾,那老人青白面色渐淡,顾锦宁始终手搭在老人脉上,专注地观察着她的情况,如此过了一个时辰,老人眼皮颤了颤,悠悠转醒。
围观百姓见状惊叫:“活了活了!顾家小姐将死人救活了!”
顾锦宁却未松懈,仍盯着那老人,只见老人眼神涣散,嘴张了张,仅能发出旁人听不懂的音节,费力抬手,姿势僵着。
“恩人,我娘这是怎么了?!”她儿子喜色还未褪去,见这情形又慌了,“是,是傻了?”
“春桃,你快去盛碗热粥来。”顾锦宁吩咐后,又对老人儿子道,“你母亲是患了失温症,等身子回暖了,就会好。”
那男人似懂非懂地点头,因着顾锦宁从始至终都很镇静,初时她身上的冷淡,此刻反而有种让他信服的感觉,不知不觉间,他也就没有那么慌乱了。
待春桃将热粥端来,顾锦宁让她喂给老人,自己在旁继续观察病情变化。
一碗粥喂了许久,随着热食慢慢下肚,老人也恢复了些精神,眼神逐渐聚拢。
见自己娘有所好转,那男人激动不已,忙双膝落地直唤顾锦宁“救命恩人”。
“莫急着谢我,你娘只是过了病危期,现下仍需后续回温治疗。”顾锦宁淡拒谢意。
略斟酌,她又对常管家道:“安排府中马车,带病人速去最近的医馆。”
“去最近的苏家医馆便是。”苏慕白忙吩咐家丁去备车,又对顾锦宁道,“如此总归是方便些。”
知他是善意,顾锦宁便也未推辞,随即丫鬟家丁们七手八脚地,将老人抬上马车,顾锦宁吩咐常管家随车跟着,又嘱咐他道:“切记护着病人,莫教她冻着。到了医馆,跟大夫说是失温症,大夫就知晓如何处理了。”
常管家郑重应了,随即上了马车,并着那老人的儿子,匆匆回城。
一番诊治过后,顾锦宁才松了心神,此时没了汤婆子,披氅也被带走了,方觉寒意。
觑了眼面露责备的春桃,顾锦宁不敢言冷,只得若无其事地回到粥棚,立在炉火旁。
她这般模样,看在百姓眼中,愈发觉得这国公府的小姐,看着娇气矜贵,可面对穷苦老百姓时,毫无贵人气派,不仅医术高超,还处变不惊,哪怕将死人救活了,也是泰然自若。
于是,国公府施粥点虽已恢复了平静,众人又重新排好队等着领粥,可看顾锦宁的眼神,却都夹杂着钦佩和尊敬。
如果说,之前顾锦宁将苏家大公子的腿疾医好是道听途说,做不得真,可如今众目睽睽,亲眼见到一个没了气的人,又被顾锦宁医活了,便坐实了她的神医之名。
不多时,南城门前便口耳相传,“顾小姐真乃神医,确有朽木回春之术”。
许多原本在别家领粥的百姓,听闻了这事,也跑来顾府粥棚前排队。不过领粥还是其次,他们主要还是想见见这位心善仁德的顾小姐。
见领粥的人越来越多,顾锦宁也讶然无语,苏慕白则笑道:“不论你愿不愿,如今你已经是他们心中救苦救难的女神医了。”
“失温症的症状,本就是身体冰冷,毫无活气,可人却未死。只要救治及时,方法得当,极大概率可好转。”顾锦宁蹙眉,无奈道,“原非疑难病症,只是在常人眼中,像是已亡却又复活。”
顾锦宁不希望别人人云亦云,将不属于她的盛名安在她身上,故而她始终执意纠正那男子,不让他说自己母亲是死而复活。
苏慕白了然,遂笑道:“人常常会认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却不知,有时眼中所见,也未必是真。”
顾锦宁颔首,道:“确实如此。早前那男人,若在他母亲说自己不冷时,不要掉以轻心,而是去看诊,也不至于今日老人命悬一线。”
“也许,是抱着侥幸罢,穷苦人家,有病有灾很难捱。”
苏慕白说罢默然,顾锦宁也再未言语。她知此为实情,但作为医者,见到病患延误病症,即使能理解,却不能苟同。
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