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谎话。”苏慕白答得毫无痕迹。他与玄王确实有纠葛,只是他未说究竟是不是因为顾锦宁,所以..……不算说谎罢。
顾锦宁信任苏慕白的为人,听他如此说,也就卸了顾虑,遂闲聊起旁的。苏慕白几次欲问,为何顾锦宁会觉得是因为她的缘故,是否玄王已向她表明心意,然而若问出口,属实有些失礼。
两人笑语间,顾锦宁渐渐察觉他的欲言又止,便问道:“苏公子似有话要说?”
话音才落,周围便响起喧嚷声:“圣驾来了!”
只见城门行来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宫廷车马之中,金色銮驾赫然夺目。
四周民众纷纷跪拜,顾锦宁与苏慕白也随着原地跪下。
圣驾此番选择从南城门出城,一方面是去南圜祭祀,另一方面也为了顺道瞧瞧施粥情况。
皇上坐在銮驾内,看着两旁林立的粥棚,锅中热气蒸腾,阵阵米香依稀可闻,众人恭敬叩拜,不禁大悦,颇有天下大安的欣慰。
参加祭礼的其他皇亲马车,缀在圣驾之后,也都挑帘望外,就连一向不喜瞧热闹的玄王,此时也掀帷而眺。
甫一出城门,玄王便先望向那棵古树,扫视一圈,却未见熟悉的身影,尽是些男仆家丁,玄王眸中笑意渐淡,狐疑间,愈加仔细地逡巡所经粥棚,越往前狐疑更甚。
眼见已行至商贾设棚处,玄王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看漏了,正当犹疑间,眸光一凛,眉头蹙起。
苏家的粥棚,在商贾之中最显眼,苏慕白一袭白衣,也瞧得分明。而男子身旁,并肩垂首跪着的女子,不正是玄王遍寻而未见的人。
就连两人身旁跪着的顾家那些丫鬟,也明白证实玄王未看错,即便他不信顾锦宁会与那厮同设粥棚,可下人总不至于跟错主子吧?
玄王紧紧盯着那海云红斗篷下的女子,眉头蹙得更深。
马车很快从苏家粥棚前行过,然而这短暂一瞬,对玄王而言,却只觉十分漫长。
修长手指缓缓松了帷帘,黑眸渐染寒霜。
始终叩跪的顾锦宁,只能听见车辕马队从面前经过,自然看不见玄王。好不容易等宫队全部经过,才揉着发僵的膝盖起身。
被如此耽搁,丫鬟们忙去锅前,用铲搅拌粥米,顾锦宁也上前查看,自然忘了之前苏慕白的欲言又止。
片刻后,粥已煮好,此时日头渐高,进出城门的百姓愈多,不少城南的贫民簇拥而出,第一波施粥便开始了。
起先,人们自然向离城门最近的粥棚奔去,眨眼之间,那边粥棚前便拥挤不堪,后面赶过来的民众见状,只好再向前走远一些,不多时,顾家与苏家这边也迎来百姓。
苏家对此极有经验,安排丫鬟们负责盛粥,粥棚前有家丁维持秩序,当求粥百姓刚一到跟前,家丁便引导着众人排起队伍,故而虽然人多,却始终井然有序。
前来求粥的,可谓三教九流皆有,不仅是衣衫褴褛的困苦之人,甚至还有些穿着正常,气色健康的,一看就并非穷到没有饭吃,却也为了占点便宜,来此讨碗粥喝。
因着担心顾锦宁年纪小镇不住鱼龙混杂的百姓,苏慕白特意拨了四个人高马大的家丁,立在顾府粥棚前,给她壮势。
第一次主理施粥,顾锦宁也略有些紧张,尤其是看到眼前这幕,不论贫困与否,人们眼中都流露出对食物的贪婪,若无家丁守着,保不齐这些人真的会一哄而上,顾锦宁心里更觉五味杂陈。
苏慕白在吩咐下人的同时,始终留意着顾锦宁那边的情况,见她一直沉默望着求粥百姓,苏慕白略思忖后,走到她身旁,轻声道:“这般情形,年年如此,若到了灾年,还会更甚。你我既然只能施粥,尽心尽力便足矣,莫再多虑旁的。”
顾锦宁没想到自己未说一语,苏慕白便能道出她心中所想,微怔之后,便淡笑道:“是我着相了。”
苏慕白也笑,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亚圣所言极是。”
顾锦宁扬唇颔首,目光不离施粥进程。此时第一锅粥已分完,家丁们迅速合力抬上一锅新粥,那空锅又架在火上添水继续熬着。
两口锅如此轮换着,粥不断在往外施,不时有新的百姓闻讯而来,棚前的队伍并不见少。
顾苏二人立在棚内,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语闲聊,突然听见棚前百姓嘈杂叫嚷,伴着家丁的呵斥声。顾锦宁忙快步上前,便见家丁将一个衣着单薄的男子揪出排队人群,旁边百姓还嚷着“把他赶出去!”
“怎么回事?”顾锦宁蹙眉扬声。
家丁恭敬应道:“回顾小姐,这人之前,已领过一次粥了。”
不少排着队的人皆点头,还有人作证,大声道:“小的刚才来时,就看见他领了粥!”
“就是啊!我也瞧见了!”
“呸,领了一回还想领第二回,真不害臊!”
听见被人斥骂,那个男子目光漂移,显得极心虚,也不敢出声反驳。
寒冬腊月的,那男人仅穿着打了补丁的薄衫,冻得瑟瑟发抖,耳鼻赤红,嘴唇发紫,此时被家丁推搡着朝外赶,他仍是含胸捧碗,瑟缩着身子。
“等一下。”顾锦宁见状,上前拦住家丁,对那男人道,“你可有喝粥?”
男人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低头小声地道:“没,没喝过。”
顾锦宁皱眉,随即对家丁道:“你去打碗粥来给他。”
家丁一愣,以为这顾家小姐是善心过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