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浔的向导是一个粟特人,粟特本是一个西域古国,活动范围在如今中亚的阿姆河与锡尔河之间的泽拉夫尚河流域,其首都马拉坎达就在如今的撒马尔罕。
粟特是个善于经商的民囘族,唐朝时候,居住在敦煌的人数最多的少数民囘族就是粟特人,长安胡商也以粟特人居多。南宋时候,粟特渐渐被突厥势力所侵袭,粟特人一部分被同化,更多的人则流落他方,专事商业。只是,失却故国根基,粟特人虽善于经商,还是迅速没落下来,如今许多粟特人只能做商业向导和掮客,从中赚取佣金。
正因为这种岌岌可危的地位,所以他们的职业道囘德便显得愈发重要,他们虽然有油滑、狡诈的一面,但是对雇主必须绝对忠诚,全心全意的为雇主打算,这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正因如此,嬴战很放心把这个粟特人留给夏浔做他的向导。
“老囘爷,小人叫安憨子,小名叫阿呆,老囘爷叫我阿呆就成!”
那个粟特向导笑嘻嘻地向夏浔自我介绍,看他精明的眼神儿,可一点也不呆:“老囘爷,您看天色将晚,咱们是不是先进城找家客栈住下?老囘爷都有些什么货,回头跟小的说一声,在这儿,各类货物都有专门的卖场,真正的上等好货要在那儿才能卖上价钱,回程时老囘爷要进些什么货物,也只管知会小人,小人保证帮老囘爷买到价钱最便宜、东西最地道的上等好货。”
“嗯,好,那咱们就先进城!”
夏浔对于赚囘钱没什么兴趣,只是想籍此掩护自己的真正身份,因此对这番话并不大往心里去,只是微笑着应付了一声。他在这儿不熟,本地通用语言又非汉语,有了这个向导,行住都有人指点也就行了。
那阿呆马上爬上最前面的一头骆驼,熟练地驭驾着骆驼,引着夏浔往城里走去。
一进城门可就热闹多了,来来往往各色行人,东西方人种俱全,这边一个布帕缠头的阿囘拉囘伯人高声叫卖着弯刀,那边一个汉囘人捧着华丽的丝绸披在肩上……,宽广的道路上拥挤不堪,有车有马、有牛有骆驼,各色牲囘畜在商旅行人的驱赶下慢腾腾地来去。
路边时不时地还可以看见一个搭起的擂台似的木制建筑,奴囘隶主在台上唾沫横飞地拍卖着他的奴囘隶,拍卖的人有健壮的黑奴、小麦色肌肤的健美囘女子、还有七八岁的孩童,此外还常有年近古稀的老人,听那阿呆介绍,夏浔才知道,这些老人都是技巧精湛的工匠,有某一方面特长,所以有时也是抢手的货物。
刘玉珏很是新奇地看着,到处都充满了异域风情,夏浔敏锐的目光也在扫视着他看到的一切,不过他注意的东西与刘玉珏截然不同,他看的是道路、是城中居民的成份。他很快发觉,这座大城,似乎没有一个类似地囘方囘官囘府的衙门管理,行政的管理、治安的管理,是依赖于那些分片经营的商贾。
这些商贾都雇囘佣有私人武囘装,这些私人武囘装负责维持主人的生意安全,与此同时,也就在他经营区域之内担负起了治安等职责,这是一个没有政囘府的完全由城中居民自囘治的地方。
实际上也是如此,这里的商人可不像中原的商人一样,本身政囘治地位低微,必须得依附豪门权囘贵,他们在这里,做为一个成功的大商人的同时,就是地方权囘贵,拥有相当高的政囘治地位,所谓的城主也只是一个大商人,如果有什么涉及全城的事务,由他召集全城有影响力的大商人,共同商议解决。
这样,此地的行政效率虽然比较低,却形成了相当宽松的生活氛围,只要你不破囘坏公囘众利益,你做任何事都没有人去管你。于是,这一路下来,夏浔看到有人鞭笞奴囘隶,把奴囘隶打得奄奄一息,也看到一言不合者拔刀决战,不但没有人去管,旁边还呼啦啦围上一帮人喝采,而战死的一方若是没有亲友照顾,会马上被小偷顺手扒光一切值钱的东西,把血囘淋囘淋的尸体丢进臭水沟。
在这里,秩序是为弱者制定的,只要你够强,你随时可以打败强者,推囘翻他制订的秩序,推出你的秩序,而在你的控囘制范围之内,所有人必须遵从。
阿呆骑在头驼上,不断地东转西转,转到后来,连夏浔都快记不住走过的道路了,忍不住唤他道:“阿呆,咱们这是往哪儿去呀,我看这附近有不少酒店,应该有住宿的地方?”
阿呆勒住缰绳,等他赶上来,咧嘴笑道:“嬴老囘爷说老囘爷是头一回到这儿做生意,果然如此。老囘爷,这儿的确有些客栈,不过这儿太混乱囘了,每天都要死人,每一刻都有人丢东西,嬴老囘爷说老囘爷喜欢清静,而且家底殷实,并不缺囘钱,叫我给您找个安全清静的地方,要不然,方才就可以住下了。”
阿呆伸手指着前边,对夏浔眉飞色舞地道:“老囘爷你看,拐过那条胡同,就是本城城主老囘爷和本城的豪商巨绅聚居地了,阿呆要带老囘爷去的地方是阿格斯大人开的酒馆,小偷和流氓是不敢出入阿格斯大人的酒馆的,那儿有最好的葡萄酒,还有最富有的商人,也许老囘爷在那儿就能找到买主,而不用到处奔波!”
夏浔摸囘摸临行前嬴战送给他的厚厚的钱袋,顺手摸出一枚,屈指一弹,射囘向阿呆,笑道:“好啦,不用饶舌,快带我们去,我想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洗个澡,然后需要一张柔囘软的大床!